隔天天刚亮，5点前后，早饭时间还没到。

军营大院里，波托克和随从们下了马，脚步匆忙，直奔指挥所的会议室。

他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到沙盘旁边。正在围着沙盘开会的布洛妮娅、杰德，沙兰、库洛姆纷纷行礼。

“陛下早安，您怎么来了？”

布洛妮娅很吃惊。她在大约半个小时前派人向波托克报告了一份军情。但那只是按照规定报告而已，并没有打算请波托克出面商议。没想到他还是到场了。

波托克望着沙盘。

“攻打要塞的行动会随时开始，现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大意。布洛妮娅，详细报告状况。”

“是！”

布洛妮娅指着沙盘上加加尔镇的位置。那里摆放着一个黑色的棋子。

“昨天下午派去加加尔镇执行搜寻任务的队伍，在3个小时前遭到魔族军突袭。因为发现及时，队伍顺利逃脱。这支魔族军约有100人，顺势驻扎在加加尔镇。搜寻队在附近侦察动静，目前已经派回两组人报告，魔族军仍未离开。”

波托克边听边点头，目光转移到指挥官身上。

“你打算怎么做？”

“我建议放着不管。加加尔镇已是一片废墟，田地大多被毁，附近又没有重要的道路经过，战略意义不大。”

“也不尽然吧？”杰德盯着那个黑棋子说，“加加尔镇距离罗加尔山不算很远。若是放任敌人在那里增兵，将来肯定会影响要塞的攻略。”

“那种地方难以驻扎，”布洛妮娅在旁边摆下两个蓝色棋子，“也影响不到我军的进攻路线。再加上罗加尔要塞方面原本就是佯攻，正好固守阵地等敌人送上门来再歼灭。”

“指挥官还是不要光想着要塞吧？”库洛姆微眯着眼说，“要是敌人趁机一口气攻向王都该怎么办？”

“那是绝对的送死行为，我敢保证。”

布洛妮娅又将两个蓝色棋子放在王都位置，自信地说。

“还是那句话，因为有魔光炮台，我军的优势是以静制动，以逸待劳。所以我们应该尽量避免主动进攻，而是更多地抢占有利地形，逼迫敌人来找我们交战。”

库洛姆和杰德一时无话可说。两人的目光投向了波托克。

波托克想了想。

“布洛妮娅，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想问的是，你认为敌人为何要袭击一个毫无战略价值的地方？”

这个问题布洛妮娅当然想过。

“我认为这可能是一次试探，陛下。”

“试探……”

“之前的胜利震慑了敌人，他们不得不更加谨慎。所以才会找个由头吸引我们出击，想找到我们的变化在哪里。如果是这样，那么加加尔镇恐怕已经布下了陷阱，我们更不应该主动走进去。”

“嗯，言之有理。”

波托克顿了一下，背过手。

“不过布洛妮娅，我还是希望你能消灭他们。”

布洛妮娅的惊讶就和昨天听说要几天之内攻打要塞一样。

“请问这是为何？”

“不管是试探还是什么，这终究是一伙突出的敌人，消灭他们就是削弱敌军。攻城夺地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忘了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才是制胜根本。”

“可是陛下，目前我军上下正全力筹备攻打要塞的作战行动，没必要在这种无所谓的战斗中浪费精力。万一出现伤亡就得不偿失了啊。”

“不是还有雇佣军嘛。”

“您的意思是……”

波托克的双手拍在一起。

“两手准备。让雇佣军打头阵，你和杰德带兵在后方待命，根据情况随机应变。”

布洛妮娅摇头，但只摇了一下。

“雇佣军是攻打要塞的重要力量。他们的损失也会影响作战计划，不应该随便去冒险。”

听了这话，波托克的表情严肃了些。

“战争出现伤亡在所难免，但若能换来相应的胜利那就值得，就能振奋士气，鼓舞人心。现在状况刚开始好转，我们要把握机会，让士兵和百姓确信我们正走在胜利的道路上。”

这就是以国王的视角得出的结论，布洛妮娅不是不懂。

她放下了自己的意见。

“我明白了，遵命。”

“很好，那我就先回去了。库洛姆，你跟我来一下。其他人继续讨论细节，尽早出动。”

于是库洛姆跟着波托克走出会议室。波托克让随从们到外面去备马，此时走廊里暂时只有他和库洛姆。

他放慢脚步。

“今后不要再有这种情况出现。我不想用这些无聊的事情消耗布洛妮娅的信任。”

库洛姆连忙鞠躬。

“万分抱歉陛下，我一定向主教大人转告。多亏陛下来了，若是只靠我和杰德将军，肯定无法说服指挥官。”

“还不都是你们办事不力，竟然耗费了半天时间都没处理完。”

布洛妮娅说的都对，波托克一清二楚。攻打加加尔镇就是无用功。什么消灭有生力量，打要塞的时候还不是想消灭多少就消灭多少。

波托克想消灭的不是那支魔族军队，而是证据。加加尔镇的搜寻队是他派出去的，有教会的人跟着。那座小镇曾经也有秘密关押精灵，榨取魔力，研制魔石的地方。

魔族军打过来的时候，人类撤退匆忙，有些区域自毁得不够彻底。现在人类缓过来了，波托克就派人去确认一下是否还有证据残留。同时找回还能用的物品和资料，如果带不回来便就地销毁。

没想到教会的人动作太慢，还没销毁完就被魔族给打跑了。

知道关押精灵这事的人其实并不多。教会除了大主教埃尔文和几个祭司以外，只有直接参与了关押和施暴的部分教士知情，人数也控制在必要的范围内。

剩下的知情者就是波托克、莎莉以及杰德，跟莎莉关系密切的克莱门汀应该也知道。再就没有了。

将来反攻后，加加尔镇还要重建，所以必须避免秘密被发现。特别是不能让布洛妮娅知道。以她的正义感，当场跳反都有可能。

出了指挥所，波托克抹了下脖子的汗。

这个事解决了。接下来，他要跟女儿商量另一件事。

*****

利奥没想到昨天加入雇佣军，今天就能跟魔族军干仗了。

他和赤瞳吃完早饭后打算到公会看看，结果看到了那直冲天际的红光束，特别显眼。而且不只一处，全城任何地方都能看到。

两人赶紧到公会去，众多雇佣兵已经在此集合。像这样的紧急任务基本不会有人想缺席，雇佣军全体4000多人应该都会参加。因为人数太多，所有人都是先到公会点卯报到，然后马不停蹄赶往军营集结。

军营那边集结雇佣兵的是莎莉和克莱门汀，公会这边负责点卯报到的则是迪恩。

他坐在前台，让赶来的雇佣兵在签到簿上写名字，给他们发挂在脖子上的“狗牌”。那是一块指节大的铁片，刻着王国的徽记。只有戴着它参加王国军的任务才能领到报酬。

他看了眼桌上的钟表，距离点卯截止还有半个小时。

然后他抬头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两个人。

“嘁。”

是利奥和赤瞳，快步走过来。赤瞳依旧是面无表情，利奥则是满脸的友善和笑容。

“早上好总队长。我第一次参加与魔族的战斗，挺紧张的。还请多多指教。”

“呵，放心，我会好好‘指教’你的。”

迪恩冷笑着说，让利奥和赤瞳写完名字，就目送他们出发了。

直到走出公会的大门，利奥都能感觉到后背像被剑抵住一样冰冷。不过现在还是专心一点，在战场上胡思乱想可是会丧命的。

就这样，雇佣军和王国军在军营集结完毕，开赴加加尔镇。10点前后，来到加加尔镇外。

雇佣军4000多人在前，由迪恩指挥。后面两公里的一处高坡上是大约300人的王国军，由布洛妮娅指挥。

莎莉和克莱门汀也在其中。怎么说莎莉也是雇佣军的直接管理者，雇佣军要与魔族军交战时，她能到场就一定会到场。这对她来说是个观赏性不错的娱乐项目。

她坐在马车里，一边品尝随从泡的茶一边等着看戏。布洛妮娅则是遥望加加尔镇那边。

在进入小镇的路口，雇佣军做好了准备。魔族军士兵们也都严阵以待。看起来他们的人数并没有增加。

这个暗色皮肤，头上有长短不一犄角，口中生着獠牙的种族，论魔力普遍比人类强，比精灵弱。身体素质比人类和精灵都强，一个魔族士兵基本可以和三个人类士兵打得有来有回。如果对上雇佣军可能更占优势。

但即使如此，用4000多雇佣军打100多魔族军还是小题大做了，更不用说后面还有王国军压阵。

迪恩也是自信地拔剑。

“伙计们，给我上！”

*****

战斗开始。雇佣兵们一窝蜂地冲向魔族军。没有阵型，也没商量战法，反正人数占优。所有人争先恐后，全速冲锋。

虽然报酬基本均分，与杀敌多少无关。不过也不用担心雇佣兵因此开摆。既然来到战场，他们当然有斗志。

不管是对魔族的仇恨，还是只为倾泻胸中的杀戮欲望，他们都不会手软。

“好乱啊。”

跟着冲的利奥忍不住说道。他和赤瞳被安排在队伍最后面，冲不起来。最前面的迪恩已经带着人跟魔族士兵见血了，利奥和赤瞳距离镇子还有段距离。

两人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只听得喊杀声不绝于耳。很快，前面的人突破了魔族防线，雇佣军一鼓作气杀了进去。魔族军没做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匆匆撤退。

他们骑上事先准备好的“烈角马”逃走。这种马比一般的马要高大，额头凸着奇形怪状的角，是魔族军最常见的坐骑。

整场战斗不到五分钟，雇佣军就占领了加加尔镇。利奥和赤瞳连一个魔族士兵都没看到就结束了。

“这也太快了吧？”

利奥边走边抱怨着。能白拿钱当然是好事，但是就这种敌人有必要来这么多人吗？王宫给的报酬肯定也少得可怜。分到手里的能有400卡玛算不错的。感觉白折腾了一趟。

不过利奥很快注意到也许并非如此。

所见之处，雇佣兵们正在加加尔镇的每个角落搜寻着。按说战斗结束，他们应该撤出镇子，让王国军进来处理。但是没有。

利奥看着有些人从残垣断壁里面挖出些小玩意，装进自己的腰包。那动作顺理成章，就像是装自己的东西一样。

明白了，怪不得。

“呵呵，你好像很吃惊啊。”

正巧迪恩也走过来。他没有去翻，这点小钱不会入他的眼。

而且他要给利奥好好上一课。

“虽然报酬是均分的，但是在战场上捡到什么东西，可就看个人运气了。如果你也想掺一脚，下次记得动作麻利点。”

明明是你把我安排到最后的，利奥心想。虽然他原本也没有那个打算就是了。

“这些东西不应该带回去寻找失主吗？”

迪恩笑道。

“如果有人到公会发布任务，帮他找找当然可以。既然没有，那就不怪我们了。”

他又指了指远处的高坡。

“看见没？军队还没动静，因为他们默许了。每次都是这样。”

“是吗？”

利奥也望向那边。

“以前什么样我不知道，但这次我总感觉……”

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