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这么回事。」戴春风面上的怒色缓和。
他记起来了彼时,上海站阮志渊叛国投日,直接导致上海站站长郑卫龙被抓,幸亏程千帆于千钧一发之际向局本部示警,上海站才幸运的逃过被日本人一网打尽的劫难。
而卢兴戈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去见程千帆,应是打算请程千帆帮忙打探郑卫龙的情况,而彼时程正与日本人接触,幸而程千帆机警,使了手段令卢兴戈‘领悟,其意思,主动离开。因当日大雪纷飞,卢兴戈身上落雪如雪人,戴春风戏言此乃卢兴戈程门立雪。
若是没有程千帆,上海站彼时便已经没了。
想及此处,戴春风心中的怒气散了不少。
不过,旋即他又皱眉,怒气火速归队,「我记得我回电与他,嘱他竭力避免与上海站的接触,切不可以‘肖勉,之身份与卢兴戈碰面。」
….
「千帆没有遵守局座严令,确系违令,该罚!」齐伍表情认真点点头,旋即摇摇头,轻叹一声,「这小子呀,素来对局座言听计从,只是,唉,我江山才俊,重情重义,就是不顾大局,成不了大事!」
戴春风明白齐伍后半句话所谓何意。
程千帆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擅自以肖勉之身份出马营救卢兴戈,此乃违抗军令。
程千帆知道此乃违反他戴春风的严令吗?
他自然知道。
正如齐伍所言,程千帆或有时骄纵,更兼贪财好色,但是,只要是戴
春风严令之事,程千帆绝无二话,可谓是忠心耿耿。这样的程千帆自然知道此举乃是违反戴春风命令,但是,他依然义无反顾的带人营救卢兴戈。
为何要这般行事?
无他,卢兴戈是其结拜大哥,他做不到坐视卢兴戈罹难。此乃重情重义。
是啊,重情重义!
戴春风心中对程千帆的那许多不满,在这一刻消散了大半。
不管一个人多么心狠手辣,他绝对希望自己的手下是重情重义之辈!
….
「年轻人意气用事,愧对局座对他的谆谆期待。」齐伍一幅遗憾不已,痛惜不已的样子,「如此行为怎堪大用。」
说着,齐伍摇摇头,对戴春风说道,「几年过去了,这小子还是没有一点点长进,拎不清轻重!难怪众人对肖勉不满,年纪轻轻做事就是欠缺……,」
「齐伍。」戴春风看着齐伍,「不要这么说。」
齐伍愕然。
戴春风摇摇头,「年轻人嘛,重情重义,行事鲁莽一些,是可以理解的。」
「局座。」齐伍苦笑一声,「您还说我为他说好话,看看吧,我早说了,这小子就是您纵容的,好在此事乃绝密,若是被外人得知,又要说你偏袒肖勉了。」
他的心中松了口气,知道不枉自己那番费尽心思言语,果然起作用了。
军统各地诸侯对于肖勉不满,这是事实。
为何不满?
肖勉乃籍籍无名之辈,突然这几年就冒出来了,并且还铨叙中校!
要知道,军统内部,甚至是大多数的站点站长也只是铨叙中校而已,甚至于一些小站站长只是铨叙少校而已。
肖勉异军突起,岂能不引来妒忌?
他故意提及此茬,目的只有一个:
对比!
戴春风自然深知军统各地诸侯的脾性,当这些人的结拜大哥遭遇险境,他们是否会不顾个人安危的,乃至是违抗军令,不顾一切的去营救?
是的,程千帆营救卢兴戈之举,不仅仅是违抗军令,同时还冒着极大的安全隐患的。
战场无小事,一旦稍有不慎,程千帆就是身份暴露,乃至是战死殉国的结局。
但是,这个年轻人义无反顾的带着手下就杀将而去了!万事就怕比较。
此种重情重义的年轻人,戴春风愈是琢磨,恐愈是不忍再责罚。
….
「我偏袒?」戴春风冷哼一声,「他们若是能有千帆一半的功绩……」
他想起了杭州站此前那般糟心事,更是怒气升腾。
「局座,千帆虽然时有骄纵,然则对局座忠心耿耿,我想他定会很快来电请罪的。」齐伍赶紧转换话题,他绝对不会在戴春风的面前表露出对其他各路诸侯的负面态度的,更不会添油加醋。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戴春风哼了一声。
齐伍上前帮戴春风收拾桌面,心中略得意:
千帆学弟,学长此番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你转圜,你该如何答谢?
他能做的已经做到最好了,倘若程千帆没有能够尽快如实回电请罪,那就不要怪他届时变脸了。
是——从快、如实回电请罪!
这件事说严重,确实是非常严重,说不严重,却也不算严重,最紧要的就在:
忠心二字!
….
大约十几分钟后,戴春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齐伍看了戴春风一眼,待戴春风微微颔首后,他才开口说道。
「局座。」一名男子进来,先是向
戴春风敬礼,然后向齐伍敬礼,双手将文件夹递上来,「齐主任,有一份加密电报。」
齐伍接过文件夹,先是扫了一眼电报纸,将电报纸取出,然后在回执上签字,微微点头,「去吧。」
男子向戴春风再度敬礼,然后又向齐伍敬礼,这才离开。「是个知书达理的年轻人。」戴春风微微颔首,夸赞说道。此人是军统局本部电讯室去年招进的一个电报天才,有文化,数学天才,最重要的是非常懂礼。
「局座,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齐伍扬了扬手中的电报纸说道。
尽管还未译出,但是,从电文韵脚暗码,他一眼就知道是上海特情组肖勉来电。
「唔。」戴春风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时间,心中似在默默估算肖勉这份电报与此前‘啄木鸟,的电报隔了多久,然后他微微颔首,面上一抹缓和之色。
齐伍没有说话,他在专心译电文。
很快,电文被译出。
齐伍扫了几眼,检查了一番后,双手将电文递给戴春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局座,肖勉来电向您请罪。」
「哼。」戴春风冷哼一声,伸手接过电文。
他仔细阅读,随着目光扫过电文,他面上的表情越来越温和。
齐伍甚至瞥到戴春风嘴角扬起的转瞬即逝的一抹弧度。
很快,戴春风将电报纸又递给了齐伍,冷哼一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小子这哪里是请罪,还‘自知鲁莽无状,然不可不为,、「任凭学长发落,。」
齐伍双手接过电文,又仔细看了看,脸上也是露出笑容,「还不是仗着局座与他亲近,换做是其他人,哪敢啊。」戴春风哼了一声。
齐伍继续说道,「不过,这小子,也是知道是自己人,才敢这般说话。」
戴春风摇摇头,要过电文,又看了几眼,他手指弹了弹电文,又是冷哼一声,「滑头!」
然后,他看着齐伍,问道,「齐伍,关于这件事,说说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