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妹瞬息抱在一起痛哭。
接着那房子里不时的有人钻出来。
一个青年,三个小孩子,一个中年男子,正是沈济和他全家。
原来对面是个米铺,沈济听到燕军进来屠杀,吓的半死,但第一时间就在想什么地方可以躲。
后来想到这米铺,有地下储藏室,赶紧跑过来。
而米铺老板留下个儿子,是沈济的学生,自己出去找婆娘了,他婆娘上街未归。
但到现在为止,米铺老板和他婆娘还没回来。
“你们夫妻会骑马吗?”朱高煦这时沉声道:“城中很乱,不可久留,可能会有瘟疫,快走。”
沈济夫妻摇摇头,俱没骑过。而中年男子是沈济伯父沈骏,他骑过马,便让他带杜雯。
朱高煦又挑了几个兵士分别带上其他人。
其中最大的小孩已经有十三岁,个子还挺高的,是米铺老板的儿子,沈济的学生,叫王栎。
王栎上马前红着眼问:“老师,还能找到我父亲和母亲吗?”
沈济抬头看看朱高煦,咬牙长叹:“高阳郡王会尽力的。”说罢双眼一闭,眼泪都情不自禁的滚下来。
朱高煦不置可否,也不知如何回答。
王栎却好像很懂事,缓缓点头,小声道:“多谢高阳郡王。”
朱高煦苦笑。
却见沈济抱拳:“高阳王稍待,下官拿点东西。”
转身招呼沈骏,两人又钻回地窖。
不一会,两人抱着一大堆书出现在门口,接着又复钻了回去。
“什么时候了,还带着这些东西?”杜时急道。
“不急,让他们搬。”朱高煦却道。
就在这时,远处一批步营往这边过来,远远看到他们,先是一愣。
对面全是总旗以下,几乎没人认识朱高煦。
徐祥上前说了几句,有人跑过来拜见高阳郡王,然后看了看杜时这些人。
朱高煦不动声色的道:“是谁下的命令屠城?”
一个小旗大声道:“听说是大王的命令。”
“你是说我父王?燕王?”朱高煦道。
小旗扰扰头,然后点点头,一脸疑惑:“是。”
“你们是何人部下?”朱高煦余光看向王栎,王栎双眼通红,双拳紧握,死死盯着这小旗。
“我们是谭将军部下。”
“谭渊?”
“正是。”
王栎又把谭渊两个字记下了。
“这边这个米铺老板,姓王,是本王旧识,你帮本王传下去,谁若见到,赶紧救下,如果能带到本王这里,必有重赏。”
“是高阳郡王,卑职知道了。”小旗抬头看了看米铺的名字,记在心里。
王栎脸色好看了很多,但他毕竟还算孩子,其他人都沉默不语,想必大伙都知道,朱高煦不过作作样子,看现在这情况,米铺老板夫妻恐怕早就死在乱军中。
“我父王做事,像我爷爷,哎,咱们明人,何苦为难明人---可恨我,却无能为力--”朱高煦一脸的痛苦,低声喃喃。
徐祥赶紧安慰道:“高阳王已经尽力救了一些人,大伙都会记得的。”
众人说话之间,沈济和沈骏带着两大包书籍上了马。
沈济上马前对朱高煦道:“高阳王恕罪,这是家传的古书,极为珍贵。”
“可是梦溪笔谈?”朱高煦反问。
“啊。”沈济愣了下:“高阳王也知道?”大为意外。
“是好书,一定得带着,走。”朱高煦大手一挥,把王栎拎他马背上,带着众人往城外去。
此时城中火光冲天,燕军放的火越烧越大,反抗的声音越来越小,众人一路过来,遍布横尸,惨不忍睹,沈家无不震憾和害怕,王栎则一言不发,每看到有燕军经过,必要狠狠的用眼光盯过去。
他说是孩子,但在明朝已经不算小,父母至今未归,他已经猜到遭遇了不测。
他紧紧抱着朱高煦的穿山甲,突然小声道:“高阳王不支持燕王这般做是吗?”
“民为贵,社稷为次。”朱高煦缓缓的道:“本王心里,天下的百姓才是我大明最重要的。”
王栎动容,眼中含泪,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高阳王应该当皇帝。”
朱高煦身体微颤,表情没什么变化。
骑马离他最近的是徐祥耳朵一动,余光看过来,微微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