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毓婵只是公主,嫁夫随夫去北京无妨,但她儿子法理上已经过继掉了,正式册封皇太孙,没道理跟着生母北上,只能一直住在南京紫禁城春和宫里,挪一点都不行。
朱树人便用商量的口吻说:“皇太孙虚岁已有四岁,也到了该识字的年纪了。臣打算今年让他逐步适应起来,若是嫌年纪太小,不宜正式进学,也可以择养母,与其原本的庶弟一同教养。花上半年时间习惯,就可以正式进学了。”
朱常淓看女婿全都想到了,也就不再多嘴。
一旁的朱毓婵看夫君这般操作,也大致明白夫君的想法了,只要能跟着去北京,儿子暂时不亲自带,朱毓婵也是能接受的。
……
赐宴结束,回到自家府邸后,朱树人就把鄂王侧妃方子翎找来了,把他来年北上常驻之后、未来数年子女教养的活儿,都托付给他。
皇太孙的教育,当然也是重中之重,涉及大明未来国本的安稳交接、长治久安。
朱树人也不会跟自己的妾侍客气,直接握着方子翎的双手,一副聊正事的姿态:
“子翎,未来几年,可能你又得吃点苦了。反正你带一个儿子也是带,带两个也是带。孤给你讨了一道旨意,未来可以无宣召自行出入春和宫。
你就连煜儿一起带吧,煜儿四岁了,也可以识点字,明年再正式找翰林给他进学。那些翰林肯定讲的都是文墨之学,你可以帮衬着教点技巧之学。”
方子翎自己亲生的儿子,如今才两岁,还远远不能读书,只是学会了说话,每天让侍女帮衬带着玩耍。不过未来跟同父异母的兄长当个玩伴,一起养还是没问题的。
方子翎给朱树人生的孩子,是姓回沈的,未来拟定是要继承沈家自己的家业。
如果将来朱毓婵不能再生出嫡次子,而方子翎还能生,那么也有可能把方子翎的长子改回姓朱,继承鄂王府的王爵。
而如果朱毓婵还能生,就不需要把方子翎的儿子改姓朱了,朱毓婵的次子可以直接继承鄂王爵位。
算下来,朱树人至少需要三个儿子,一个继承皇位,一个继承鄂王府的爵位,一个继承沈家的家业,同时也要继承沈廷扬的侯爵——
沈廷扬当了多年内阁次辅、户部尚书,在统一进程中也是捞了不少后勤治国层面的功劳的,谁让他命好呢,封侯还是肯定有得封的,爵位待遇比内阁首辅史可法还好,偏偏满朝上下也没人会跟他计较。
未来如果彻底收复蒙古臣服、灭掉满清,那说不定朝中重臣爵位也还有得升——当年朱元璋开国时,李善长这样的文官也是能封公爵的(韩国公,不是只有亲自带兵打仗的武将有公爵。
从这个角度来说,朱树人自己不做皇帝,在子女待遇方面,还是很克制的。因为他要是本人做了皇帝了,那他生多少儿子都是王爷。
但他本人不做皇帝,嫡长子过继出去为皇太孙、继承皇位,那朱树人其他儿子,法理上就没法直接拥有王爵。仅有的一个王爵,还是朱树人自己靠功劳挣来的。
不过凡事有得必有失,朱树人这样做了,也好做一个优良的示范——以朱树人这样的泼天大功,他的后人也最多只有一个皇帝一个王爷一个公爵。那将来的后世大明皇帝,你好意思封一大堆王爷、把所有儿子都封为世袭罔替的亲王?
就算皇帝要封所有儿子为亲王,朱树人也可以多下一道禁制,作为未来的祖宗之训,模仿清朝“世减一等”的法子,亲王过一代,其嫡长子降为郡王,郡王嫡长子降为公爵。
除了极个别特殊时期又有亲贵又有大功的“铁帽子王”可以世袭罔替,以后其他只有亲贵没有功劳的,过五六代人就变回最低级的侯、伯,再往下就没有皇室头衔了。
如此一来,对大明长期存续的最大威胁、宗室藩王数量指数级膨胀这个问题,就可以很好解决。不管历史上清朝的制度有多少不好,但在控制皇室数量、开支方面,有一说一清确实做得比明好,或者说是吸取了明的教训。
对于这种好的地方,朱树人当然也要巧妙设法、借鉴吸收。
方子翎也理解朱树人的苦心,她本就是清心寡欲的女子,跟朱树人在一起,更多是为了一起切磋见识,倒不是为枕席之欢。所以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任务,明年开始,就以事实上的庶母身份,帮着正式带皇太孙,今年可以先熟悉起来。
她如今还兼着一些科学院的女官的差事,每天也没什么规定的任务,只是每天看看天文台、气象台、博物院送回来的科学观察数据,就让她陶醉其中,有一种总结归纳自然规律的快感。
以后要教育儿子,也可以给孩子多一点自然哲学层面的素养,这都是传统翰林教不了的。
朱毓婵看子翎姐帮她接过了教养儿子的任务,而且未来两年还要跟夫君分开、一个住南京一个住北京,朱毓婵心中也是颇为感激的,
所以今年剩下这半年,大家都在南京,朱毓婵也就不跟她争宠,很大度地让夫君趁着还在南京的日子,多陪陪子翎姐,补偿她一下。明年北上之后,就起码两三年见不着了。
朱树人的其他妾侍也很乖觉,她们没有教养孩子的任务,未来都能跟着朱树人去北京,在南京的日子也就不跟侧妃抢了。
……
朱树人为了北伐,此前离开南京足有九个月了,这次回来,自然有很多后方的事情处理,隆武六年下半年的北方零星战事,也就全靠前线将领和督抚随机应变了。
一些转瞬即逝的战机,也不需要请示南京,张煌言这个北京留守就直接拍板。
张煌言一开始因为北方刚刚收复、状况比较残破,春荒粮食短缺,倒也没有大动作,连山海关都没急于收复。
不过,随着时间来到隆武六年的七八月份,距离关内其他地区光复,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
眼看着北方今年的夏粮已经入库、秋粮也即将收获,张煌言有了积蓄,加上注意到清军也有点动向,似乎是想试探着重操旧业、玩一些“入关后抢一把就跑”的把戏。
清军放弃了中原,只是放弃了那种“被明军攻其之所必救”的统治模式,变回了灵活的流窜劫掠生活方式。抢劫这种事情还是必须年年做的,而且就要等汉人生产好了快收获的季节做,如果不抢,满人根本维持不了其自身统治的成本。
张煌言便当机立断,决定先发制人,趁着秋收前的工夫,主动进攻山海关,堵住这个清军入关抢劫的最优解口子,并且争取在山海关消耗掉清军抢劫部队的有生力量,彻底把清军打醒,让他们知道“鞑子不但没法站稳中原,连偶尔来抢一把也做不到了”。
海路和朝鲜方向的军事配合,张煌言提前秘奏请示朱树人、调度拨给资源,至于河北境内的陆军作战,张煌言自己就拍板了。
朱树人是六月底时接到张煌言的奏请的,他也毫不含糊,立刻让海路的张名振、郑成功,以及朝鲜的李愉,按照张煌言要求的配合,先偷偷准备起来。
鞑子还想入关,哪怕只是想重新磨合抢一把,给屡败的豪格重建统治威望,朱树人也要让这些人有来无回。
双方都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秣马厉兵,到了这年七月底,扣关作战终于重燃起了明清之间的新一轮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