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阎应元严密的防守,多铎初攻未能取得战果,也就只好从长计议,分几手准备。
他召集了麾下众将,集思广益,很快拿出几条应对方略。
而这些方略,主要还是张存仁给他分析的:
“王爷,明军在城西那几个凸出于城外的钉子,着实不好拔。虽然小,但下官已经观察过了,几乎是实心的土坨子,用大炮也未必轰得塌。
就算强攻上去又立足不稳,城内还可以通过土堤甬道撤退或增援。所以,不如另想它法,假以时日慢慢拔除掉其中一两个三角堡,再强攻江阴西城墙。
与此同时,我军既然已经彻底四面围城,而且兵力远远多于守军,便可以从南北两个方向一起展开策应攻势。分摊明军守军注意力,消耗守军,万一其中某处有破绽,抢先登城了,也是一件意外之喜。”
张存仁的对策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调整城西主攻战场的方略,另一部分则是在南北两侧开辟第二战场。
因为他还没说主战场如何调整,多铎也听不出问题,便只针对第二战场部分,问了几点担忧:
“城南城北也要同时发起攻城,怕是不好展开吧,那阎应元,倒是确实没有在江阴城的南北两侧,也修那种恶心的三角堡炮台,可那多半也是因为当地地形崎岖,夯土运石费力,他一时没那么多工力。
既然地形崎岖对守军修筑炮台不利,对我军运入重型攻城器械同样也不利。本王已经看过了,城外道路,不是崎岖的山地,便是低洼的已经被运河水淹了的泥泞地。
重型的吕公车、云梯车根本没法推到那些方向的城墙外,红夷大炮也难以建立距离城墙足够远、足够安全、射界也好的阵地。如若直接在城外狭窄的平地架炮,怕是还不够城头炮兵反击炸的!
你让本王在南北发动攻势,难道要用飞梯、轻型云梯、壕桥车、撞木和掘城木驴就指望破墙?”
对于这个困难,张存仁也没法否认,只是大大方方表示确实没办法,但清军也没得选择。
阎应元之所以在这些地方没修三角堡,自然是确实有困难,也知道清军要从这些山地进攻很难,利弊对于双方都是正等的。
如果他们学过三十年前曰本人的历史,也会知道,真田幸村只在大阪南修了真田丸,另外三面都没修,就是因为另外三面不好攻。
能躲开守军防守重点的位置,肯定是本身有先天缺陷的。
多铎权衡再三,发现自己也没得选,就准了这条安排。南北方向的清军,被自废了一部分武功,禁掉了一些部署困难的重型装备,也就认了。
然后,他又把关注挪回张存仁说的“用别的办法,慢慢拔除城西那几个前出的三角堡”上,想问问具体有什么办法。
张存仁显然也是提前想过了,指着远方的地形一边解说:“王爷,这些三角堡都是实心夯土的,轰不塌,只有想办法把地基挖空了,让其自行塌陷。
自古地道攻城,最怕的就是被守军提前发现,然后在城墙内侧遍挖长堑,截断地道的出口。但我们这次只是追求挖到这些三角堡底部即可,先用大量木柱子撑住,多挖空一些高度,然后再烧断木柱子,甚至可以下点本钱最后多埋点火药。
最后地基塌陷,这些三角堡也就沉下去了,只要沉几尺,甚至一丈,确保其顶部炮台被毁,暂时无法修复,我军就能趁机压上,对后面的城墙展开总攻。
而这种地道塌陷攻城法,因为一开始就没指望挖到城墙内侧,只是重点制造塌陷,自然也不担心城内守军挖深堑断出口了。只是费时比较久,这才需要南北两侧进攻,多管齐下,争取让守军乱中出错,哪边先得手都好。”
多铎眼珠子一转,承认张存仁确实是有想法,地道攻城的一个最大短板,确实在这种环境下被绕过去了。
不过,多铎也是知兵的,他也知道地道攻城的短板远不止这一个,还有一个第二大的、也非常重要的短板,便是地道很怕地下水。
多铎闭上眼睛思索了一会儿,这才忽然睁开:“你想过没有,我们久在河北、辽东,河北土地松软干燥,自古河北军便擅长穴地,《三国演义》上曹操袁绍公孙瓒就都会。
但江南泥泞多水,尤其江阴周边刚刚被阎应元掘了运河淹地,但凡往下挖几尺,你能确保不会有大量的水渗过来?”
“这……”张存仁微微抽了一口冷气,意识到这个问题确实严重,一番权衡后,他只能调整细节:
“那只能挖浅一点,同时挖短一点,只在这些三角堡外侧一两百步就开挖,确保两百步内就能挖到三角堡底下。而且我们这种挖地道不比寻常渗透到城内的地道、需要遮遮掩掩,我们可以明着挖,地道口用挖出来的土堆形成掩体,保护洞口即可。
如此短距离,纵然渗水,大不了安排士卒弄点石头尽量堵漏大的渗水点,再往外以水缸挑担排水便是了,我们有数万大军,还没有人力排水么?”
多铎又思索了一番,觉得确实可行,因为他们的地道,是不用考虑保密问题的,公然明着挖,可以节约很多距离。
那么最后剩下的问题,也就是时间了。这项工程,会拖延攻城方好多日子,估计至少是十天。这十天,正面只能跟明军对射,得指望南北两翼找机会。
“罢了,便依此议,再搏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