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黑?他们也才开工没几天,就已经开始捞钱了?这大明还有救么?可叹,南京兵部估计银子的味儿都还没嗅到呢,就已经被缉税的人私下分肥了!”
沉树人恨铁不成钢地一砸船栏:“大明朝哪一项税创设下来,没有被经手的人层层贪墨过?我和家父劝陛下设立厘金,一开始就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不过,厘金肯定比正税好不少,至少经手的人少、层次少,也不用通过户部,被分肥的比例也就低些。户部的银子,没出京城就少掉一半了,最后能有两三成到士兵手中,已经很良心了。
咱省掉了户部,争取将来把一半以上的银子实打实发到湖广各镇士兵手上吧,咱黄州卫和随州卫的比例要进一步提高,争取发七八成下去!
至少你我犯不着贪这点银子,所以我才让你来做这个官,收这个厘金。若是换了别的州府,呵呵,这个掌握两省交界长江航道的肥缺,不得塞几十万两银子才能拿到手!”
郑成功听完,对大明朝的黑暗又多了一层认识,对沉树人的佩服和感激也愈发加深了:“树人兄放心!郑某虽然不才,把守这江口税关,绝对不会让咱郑家人私吞一两银子!
对了,那咱这边,以后该怎么对付利用漕粮船夹带的奸商权贵呢?咱湖广地处上游,倒是不担心江西的漕粮船逆流而上,他们也没借口来。但本省的漕粮船如果顺江而下,咱这边要不要严查?”
沉树人想了想:“当然要查!不过你也注意尺度,别太刁难人,放在明面上的货,当然可以查。但也不至于把粮袋一袋袋扎破了抽查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货,最多一船随机抽查一两袋。更不允许用故意多扎破粮袋相威胁、让船队息事宁人给好处!”
说完后,沉树人停顿了一下,拍拍郑成功肩膀,语重心长目光如炬地说:“为兄相信你。”
……
沉树人在江口税关视察了两三天,后续日常无须赘述。
一开始总是最忙的,又要平息地方豪强商旅对于征税的不满、反复宣传政策。
又要评估经过长江北上的货船每天大致有多少数量、货值几何,有了样本之后,才好大致估算每月、每年具体能收到多少税。
这些沉树人也都是要形成数据,写在公文里,将来好呈交杨嗣昌、方孔炤,一来是让他们心里有数,二来也是让他们更大力度支持厘金在湖广的推行——
沉树人之前就已经花了很多精力,拉拢福建和南直隶地区的厘金政策支持者,而湖广这边的支持者,他至今还没拉呢,最重要的就是杨嗣昌和方孔炤。
沉树人想的就是这边第一时间执行朝廷旨意、先斩后奏做出点成绩来,有了数据后才好公事公办求巡抚力挺,否则空口白话没有说服力。
现在数据有了,他也有脸去江陵拜访方巡抚了。
临别之日,沉树人在船上跟郑成功对饮践行,酒桌上摆的菜也不丰盛,无非是罗非鱼和白羽鸡(下文都统称白羽鸡了,大家知道是那种印度来的品种就行,免得每次提到就多水字解释
沉树人语重心长地说了些关照,让郑成功好好干。郑成功也没说什么,只是痛饮许诺,最后还是沉树人劝他,他还年少别乱喝酒。
两人正喝到说心里话的时候,码头上几匹快马、沿着县前河,从黄梅县方向赶来,一路上还高呼急报。
沉树人听了动静,那点微醺的酒意也醒了,连忙走到甲板上,斥候已经踩着踏板登船了。
沉树人不慌不忙逮着追问:“何事惊慌?哪里的急报?”
斥候翻身下拜:“回道台,是今日午时黄梅县江知县得报,说是亭前关、大浮关这两处与安庆府接壤的英山谷道,都有发现蔺养成的兵马入寇!
目前人数还不多,但江知县派出去的哨队人数也不多,暂时退却到黄梅县北,目前还能堵住县前河河谷,不至于让蔺养成人马冲出来。”
沉树人微微有些意外,但也谈不上震惊。他转向郑成功,面无表情地说:
“我还打算过几日拜见过方巡抚,取得方巡抚支持后,先集中兵力对付贺锦呢。没想到,这些流贼也会互相援护了。
也罢,天下事哪有尽如人意的,去年刘希尧死得那么惨,今年这些贼头应该也学乖了,不会跟我单打独斗了。”
自言自语了一番后,沉树人很快也算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就是同时面对两家流贼么,该来的总得来。
他想了一想,立刻修公文一道,让人送出去,同时又关照郑成功:“贤弟,我已让沉练带一个营,跟你的缉税船队合在一起,一共有两千人左右。
你们就水陆配合,堵在这黄梅县东北的县前河河谷内,确保敌军不能走县前河或长江水道进犯。我想蔺养成也不至于还有实力强行攻打山谷险关、我们把守险要即可。
蔺养成的真实目的,多半只是牵制、分摊我一部分兵力,估计贺锦那边很快也会有举动了。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被分走两千人,我靠剩下六千人,也能让贺锦吃不了兜着走!”
沉树人这番话说完,郑成功也有了信心,表示一定守好东边,不让兄长有后顾之忧。
沉树人至今为止,还没料到“革里眼”贺一龙也会出手,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没开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