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树人毕竟还身份低微,能捞到跟杨阁老吃顿饭的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时间也不容许他汇报得太细。
杨嗣昌年老体乏,饭后困倦,很快就让人送客了。
临了的时候,沈树人抓住最后的机会,阐述了一下自己求官的方向,表示他愿意为“剿灭张献忠等南方流贼添砖加瓦”的决心。
杨嗣昌对他的决心很欣赏,也稍微花了一盏茶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最后告诉他稍安勿躁。
就算急着报效朝廷,也该先买点后勤文官,如果干几个月确有业绩,明年春闱之后,再考虑提拔他到前线。
沈树人梳理了一下思路,发现也有道理,就这么办了。
以国子监监生的身份直接捐官,哪怕花再多银子,充其量也就捐个八品小官,连县令都做不了,最大只能做主簿、典史。
而革左五营里随便一个贼头,都不是一个府的明军实力能解决得了的。县级官员丢进去就是找死,没人帮衬随时都可能成为炮灰。
还是先忍几个月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不过,沈树人心思缜密,他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的。既然不得不回南京买几个月后勤官,他心中就会飞快把这个抉择的潜在风险也梳理一遍。
不想不知道,盘算一晚之后,还真被沈树人防微杜渐、预案到了几项风险——
要在南直隶地区买个后勤类文官,多多少少会跟漕运总督朱大典扯上关系。毕竟南直隶所有的运军卫所、地方钱粮征收审计官员系统,都会归朱大典管。
而自己之前为了给杨嗣昌办差,还利用了父亲跟朱大典的矛盾,沈树人不能不提防后续几个月里,朱大典设计给他穿小鞋。
沈树人最后离开合肥之前,又托关系递话,把自己的这个担忧跟杨嗣昌诉苦了一下。
杨嗣昌倒也有担当,表示只要沈树人做事不出错,就不会让朱大典陷害他。
他这么说倒也不是给沈树人面子,而是要确保自己的威望。如果帮他跑腿做事的人,随便其他朝臣欺负,那以后谁还一心一意给他卖力?
历史上,杨嗣昌跟朱大典关系其实也确实不好,虽然朱大典不管杨嗣昌的后勤,可也多次迟滞拖延了安庐防区的军需。
后来,杨嗣昌在安庐防区的心腹史可法,因为家里长辈过世、服丧停职。
等史可法服丧回来之后,杨嗣昌就动用了自己的能量,让史可法升了一级、顶替朱大典的漕运总督之位,同时也兼顾筹措江北四镇明军的军需后勤。
沈树人前世读史倒是没那么细,也不知道其中关窍。
这次他纯粹是运气好,踩中了这个风口,跟史可法一样,成了杨、朱矛盾中的受益者。
……
沈树人在合肥前后仅仅盘桓了两天,就又急匆匆赶回南京。
临走的时候,杨嗣昌太忙,也没再见他。
倒是史可法礼贤下士,请他喝了一顿践行酒,并让总兵黄得功作陪。
因为沈树人这次来合肥的理由,没法拿到台面上说。所以他杀贼立功的那份小功劳,对外宣传时也处理成了左子雄负责作战、史可法负责运筹,等将来再找别的借口奖励沈树人。
为了统一口径,杨嗣昌把史可法叫去,稍微吩咐了几句,但没解释原因。就是这几句“对口供”,让史可法愈发觉得沈树人是杨阁老的秘密心腹。
而且深入接触之后,史可法也发现这个少年确实有想法、有才干,还懂点谋略,两人也算彻底混了脸熟。
合肥回南京的水路,是顺流而下,速度比来时快得多,三天就到了。
算算日子,才七月二十六,还有四天留给吴伟业办手续。
吴伟业看了杨阁老的回信,自然不敢怠慢。
立刻给沈树人顶格办理了监生入籍,享受一切相当于今年秋闱中举举人的待遇。
沈树人又偷偷找人打听了“监生捐官”的事儿,被告知不要急,要等秋闱考完,今年的举人名单出来之后,再一起统计。
沈树人算了算时间,也就个把月了,先喘息一阵也好。
自从穿越至今,两个多月时间,他东奔西走,一直在为杨嗣昌的布局忙活,都没时间休息。
乡试的日期,是在每年的八月下旬初、中秋节刚过。
随着考试日期临近,张煌言、顾炎武、归庄这些要备考的秀才,也都减少了娱乐活动。就算要参加文会切磋文章,也都是很正经的,连一个唱曲的姐儿都不喊。
南京国子监和贡院的位置,正是后世的夫子庙。去过南京的游客都知道,那里正是秦淮河畔最繁华的所在。
可考前最后两周,连秦淮河上的画舫都变得清闲起来,没什么生意。河边一条街的勾栏青楼,人迹也稀疏了一大半。
沈树人那些同来南京的友人里,只剩下郑森跟他一样,算是“保送生”,不用复习功课。
郑森找不到其他人一起吃喝玩乐,就天天建议沈树人一起去秦淮河上长长见识,不过都被沈树人婉拒了。
之前为了做局,他欠了陈圆圆一番美意,还买了董小宛,这些都没收拾干净呢,再去秦淮河纯属贪多嚼不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