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树人也摆出一副受了激将的豪迈之状:
“这是什么话!我刚才不愿带你,只是怕损了你父子亲情,又岂是怕惹人怪罪!我沈家虽穷,这点恩怨还是扛得起的!就这么一言为定了!”
……
郑森便是这样被沈树人半激将半拐骗,潜移默化骗到了南京。
郑鸿逵直到郑森搭船启程后的次日早上,才发现侄儿已经不在、带了一两个心腹家丁偷偷跑了,所以追之不及。
苏州到南京的水路,走长江逆流而上,足足走了五六日才到。
沈树人启航时已是六月末,上岸那天则是七月初三。
沈树人还特地没在人多的码头靠岸,唯恐郑家派出骑快马的家丁、走陆路抢先到码头堵截,毕竟水路逆流肯定比骑马要慢不少。
一路上这几天,倒也过得逍遥,张煌言、顾炎武也都是要参加乡试的,早点来晚点来都行,这次正好同船。
大家每天一起喝酒聊天、谈论政史,好不快活。
尤其张煌言文武双全,不太闲得住,嫌坐船运动量太少,竟在船甲板上立了几个临时标靶,每天射箭以为锻炼。
沈家的大沙船长约八丈,去掉头尾船舱,中间甲板不过五六丈,射射固定靶倒也不难。为了防止意外,都是敲掉金属箭头,只拿木杆子射草垛。
如今大明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文举考试也有加考骑射的,只不过射不中也不影响中举,算是个额外加分项。
张煌言对今年的这项新政非常满意,射得兴起,偶尔也招呼沈树人、郑森一起锻炼、比试。只有顾炎武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参加这种活动。
沈树人前世运动也不错,骑马射箭都是去那些专门运动场馆玩的,所以拿上弓箭也不算很生疏。
只是后世的弓箭都有专业的箭搭、瞄具,明朝的弓却光秃秃的,他花了好几天时间,才适应了这种传统弓。
郑森出身武家,射箭自然不在话下,只是还太年少,气力有亏,只能用软弓轻箭。几天切磋下来,郑森对张煌言和沈树人也是愈发佩服。没想到这些苏州文人当中,竟也能挑出这等射术娴熟的实干之才。
到了南京之后,张煌言、顾炎武并不需要入监,他们是来参加考试的,自顾自找去秦淮河,先寻找同乡继续文会切磋、打探乡试消息。
郑森直接跑去国子监,自证身份,等候国子监办理学籍。
新到任的国子监司业吴伟业,已经提前得了杨阁老打招呼,知道这事儿,自然没有推脱,以最快的速度帮着把手续办了。
郑森因为比历史上提前了两三年来南京,原本应该拜钱谦益为师的他,这一世却阴差阳错拜到了吴伟业门下。
沈树人下船之后,倒是没法立刻办入籍手续,他还得先料理南京刑部的盘问。
等南京刑部复核结束,彻底确认他的清白,前前后后又花了七八日,转眼就拖到了七月中旬。
南京刑部彻底结案后,沈树人拿着全部材料,再去国子监,拜见吴伟业。
吴伟业看了他的履历,又看了之前的邀请函,心中也有些犯嘀咕。
“看这沈树人履历,在苏州时怕是学问就不扎实。杨阁老虽然关照了让他入监,可如今形势有变,毕竟是惹过了官司,也不知杨阁老是否知道这一最新情况?若是知道之后,杨阁老还会要求照旧办理么?”
吴伟业合上材料后,便斟酌了一下措辞,用尽量委婉的说法,把自己的意思跟沈树人表述了一下。
那态度,就跟后世的公务办事人员,让人再去开个“无犯罪记录证明”似的。
沈树人何等洞察力,三言两语就把吴伟业的潜台词听明白了。
事实上,他对此也是有备案的,而且巴不得吴伟业如此。
于是,沈树人礼数非常周全地给了吴伟业一个台阶下:“学生能体会山长的难处,这样吧,不如把您的担忧,委婉作书一封,学生也好趁机拿到合肥,面见杨阁老。
毕竟时移则势异,当时杨阁老以为学生只是纯良赤子,这才荐我入监,如今形势有变,万一杨阁老不想与学生扯上关系了呢?
学生原本就另有差事,想跟杨阁老汇报,却苦于事情太小,不好意思上门。有了吴山长的书函,学生求见杨阁老也多些底气。”
吴伟业捋了几下山羊胡子,觉得这样倒也不错。反正他只负责写一封信,至于沈树人拿了信之后,能不能求见到杨嗣昌,就不关他的事了。
而他摆出了事事请示的谦恭态度,总归是小心无大错。
“你倒是做事稳重,好吧,我这就修书一封,请示一下。”
沈树人拿到介绍信后,非常满意,连夜又从南京马不停蹄直奔庐州府合肥县、六省督师杨嗣昌的驻地。
他这次把杨嗣昌的任务超额完成了,而且还克服了那么多杨嗣昌一开始没想到的额外困难。
办事儿办得这么漂亮,不趁机到老板面前狠狠汇报一下ppt露露脸要个大人情,那不就浪费了么!
原本还怕杨嗣昌嫌他显摆轻浮,但有了吴伟业的请示,一切都那么名正言顺。
只能说沈树人太能来事,左右逢源,不经意间又同时利用了吴伟业和杨嗣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