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见过父亲。”
冒顿看着在大帐中安坐的头曼,恭恭敬敬的趴伏在地行礼。
“起身,坐吧。”
头曼勉强挤出一抹笑容,示意冒顿在他身侧的篝火前坐下。
冒顿也没推迟,来到头曼身侧坐下。
很快就有秦人妇人将烤好的羊肉和羊奶酒送到冒顿身前。
冒顿在这些秦人妇人的身上停留片刻,端起热腾腾的羊奶酒一饮而尽。
“父亲……”
“先吃些烤肉,各大部族的族长和长老们很快就到,等他们到了,你再讲。”
头曼不紧不慢的道。
他自然知道冒顿是要说些什么。
三天前,冒顿的信使就已经送来了部分消息,头曼只是想等到各大部族长老都到了再说。
阏氏正在寝帐中等自己呢,哪有这么多时间空耗。
冒顿闻言也没多想,还以为这是头曼为他着想,免得等会还要再说一遍。
很快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等几大部族的族长和长老都到了王帐之中。
一番见礼后纷纷围拢在篝火旁。
“本王所知的消息,是本王临走时,留在左贤王草场的亲信卫队传来。”
冒顿环视了一圈,放下手中的木碗。
“秦人已经不再屠戮族人,而是改以收拢吾等族人,发放户籍,让吾等族人成为秦人即可在大草原上随意放牧。
本王亲卫来报,草原上已经有很多小部族全族前往秦人云中郡中领取秦人户籍,成为秦人,换取在草原上放牧,
秦人平夷候李信,统帅大批秦人骑兵,深入草原五百里,遍插秦人界碑,上书‘越大秦国界者,杀无赦’。”
冒顿并没有废话,只是言简意赅的将亲卫传给他的消息讲了出来。
“将吾等族人变为秦人?为秦人所奴役?”
“都是吾等匈奴部族的草场,秦人插界碑,是要永远占据吾等草场不成?”
“秦人何其狂妄……”
“吾等草场尽失,如何生存……”
……
听完冒顿几句话,大账中的一干匈奴各个部族的族长和长老顿时炸开了锅。
破口大骂、义愤填膺的很多。
当然,也有沉默不语的。
如头曼,如丘跋颌,如丘林卜等人。
很快一众七嘴八舌的匈奴贵族们,就渐渐安静下来,齐齐将目光停驻在沉默不语的头曼单于身上。
“冒顿你部士兵未曾同秦人一战?”
头曼看着冒顿头也不抬的边吃烤肉边问道。
“父亲,秦人势大,且骑兵速度极快,为了保存部族实力,冒顿暂避秦人兵锋,不曾同秦人交战。”
冒顿也没避讳,坦然一五一十的道。
“秦人战马上所用的那些物事,想来就是秦人战力大增的原因,可惜不能抢到一两具,
丘跋颌万人长虽说见过秦人战马身上的东西模样,却也没有看清,现今还不能仿制而出。”
现在匈奴有头有脸的大贵族大部族都在帐中,头曼也没隐瞒。
只是,对冒顿没有弄到秦军的骑兵装备深表遗憾。
“父亲,莫顿虽说没有与秦军交战,但是却也派人借着领取秦人户籍的缘由,偷偷将秦人战马上的东西描画了出来。”
冒顿说着,拿出一块木板,上面用白色的颜料极其粗糙的勾勒出秦军战马上马鞍和马镫的雏形。
“当真?”
头曼听到冒顿这样一说,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拿过冒顿手中的木板仔细看了半响,皱皱眉,转手递给丘跋颌,
“丘跋颌,你看看,当日你在战阵中见到秦人战马所用的是不是此物。”
丘跋颌接过那块木板,仔细看起来。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也就是简简单单的几笔雏形。
“单于,正是此物,有了左贤王的图样,丘跋颌可在一月之内将此物制作出来。”
丘跋颌拼命的回想着战场上看到的秦军战马上跨坐的东西,咬咬牙道。
他很清楚,这么久他带着头曼单于交给他的数十个秦人工匠,都没有弄出那玩意儿,头曼早就对他极为不满。
现在冒顿都已经拿出样式,而他又是少数几个亲眼见过秦人骑兵的人,
要是再说弄不出来,那他的下场估计不会太好。
“好,本王再给你秦人工匠二十人。”
冒顿闻言大喜。
冒顿胆子很大,他自己都扮做普通匈奴牧民去过云中郡,这木板上的东西就是他画出来的。
甚至冒顿还到了大秦编练新兵的骑兵营地外,对大秦骑兵的迅猛,可以说冒顿是深怀警惕。
因为怕被人发现,冒顿也只是匆匆瞄了片刻就离开了云中。
正是因为亲眼见过,所以冒顿很清楚,如果匈奴不能拿到那些东西,跟秦人骑兵交锋根本不会有半点胜算。
一众匈奴贵族也是好奇的抢过丘跋颌手中的木板,却看不出所以然。
“父亲,秦人势大,如今更是将吾等匈奴部族世代放牧的草场都划为秦人土地,
吾等匈奴部族没有草场,就不能放牧战马牛羊,就不会有控弦之士为吾等征战,
秦人更是收拢吾等族人为奴,让吾等匈奴部族为其放牧,
长此以往,秦人越发势大,吾等匈奴没有战马,没有家奴,怕是更不能同秦人争锋。
最后怕是连这时代所居的王帐祖地,都会被秦人所夺。”
冒顿看着头曼和一众匈奴贵族,眼神囧囧的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经过这次南侵,秦人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不然李信不会好端端的再次出兵进入塞外草原。
更让冒顿担心的是,大秦不再屠杀匈奴部族,而是让匈奴部族领取秦人户籍,就可在秦人划好的牧场中随意放牧。
这对那些在草原上朝不保夕的匈奴小部族来说,吸引力可是不小。
冒顿知道,秦人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匈奴部族都驯化为秦人奴隶,就算不是奴隶,也是为秦人放牧马羊的匈奴人。
这简直是在掘匈奴人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