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长玉不知谢征是何心境,但她确实是被魏夫人这突来之举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时,谢征已伸手去扶她“舅母这是作何”
魏夫人不肯起,脸色格外苍白,勉强带了几分笑意道“侯爷莫要这般唤臣妇,臣妇担不起的。”
谢征凝了眸色“无论魏严做了什么,我都视您为舅母。”
魏夫人却摇起了头,神色有些凄楚地道“臣妇的确担不起侯爷这一声舅母,臣妇只是得了相爷庇护,才在魏府偷生二十余载,还养大了宣儿”
樊长玉听出几分不同寻常来,谢征缓缓问“这话是何意”
魏夫人沧然道出隐情“臣妇原只是一小门小户的庶出女,这辈子也高攀不上相爷的。家中安排臣妇给一位六品官老爷做填房,那官老爷,儿子都长臣妇好几岁了臣妇不愿,同家中一护卫私定了终身,他为了攒银子娶臣妇,从了军。官老爷上门提亲时,臣妇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家里人知晓了这事,要抓臣妇去落胎,臣妇逃了出去,去军营找宣儿他爹,可谁料宣儿他爹战死了”
魏夫人说到这里时,眼神几乎是麻木的,却还是有清泪从眼角滑落,她苦笑“那时当真是万念俱灰了,家里人追去了军营,说要抓臣妇回去浸猪笼,给官老爷家一个交代。臣妇便想着,左右都是一死,不若自我了结下去陪宣儿他爹好了。
臣妇要撞柱,被人拦了下来,相爷认下了臣妇腹中的孩子,说不日便上门去提亲,当日的事也被相爷压下来了,至今都没几个人知晓。相爷说,宣儿他爹是他麾下的部将,他这辈子本是不会再娶妻的,但家中催得紧,正好臣妇带着腹中的孩子也无路可走了,此为两全之法。”
“魏宣,不是魏严的儿子”谢征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不是。”魏夫人摇头“相爷是个守礼之人,这些年,相爷也只有未免宣儿叫府上下人看轻,才会在年节时,来臣妇院子里用一顿饭。”
她凄然看向谢征“臣妇今日前来,便是求侯爷的。相爷做的事,臣妇是个妇道人家,不甚清楚,但相爷对臣妇和宣儿都有再造之德,这份大恩,臣妇唯有尽力去还。还请侯爷看着宣儿替侯爷挡那一刀的份上,留相爷性命罢”
樊长玉惊讶不已,未料到魏夫人和魏严这桩婚事里,还有这般多隐情。
谢征扶魏夫人起身的那只手松了力道,他眼底看不出情绪,只问“魏严不娶妻,是为了淑妃”
魏夫人摇头道“这臣妇便不知了,但相爷那般性情的人,若真和淑妃有故,臣妇不信他能做出烧死淑妃和她腹中孩儿的事来。”
樊长玉听到此处,哪怕对魏严恨之入骨,但也觉着蹊跷起来。
齐旻说魏严是为了淑妃和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才设计锦州一案,害死太子和十六皇子的。
魏严无子,后面既然还能血洗皇宫,把老皇帝赶下皇位,扶持一个毫无根基的稚子登基,有这等手腕,他为何还要烧死淑妃
她看向谢征,谢征对魏夫人道“魏严的罪行,等查清后昭告于天下,自有发落,夫人先回去吧。”
他话已说到了这份上,魏夫人也不好再求情,一叩首后,凄然退下了。
樊长玉这才道“魏严已伏法,我带人去他府上搜查一番,看能不能搜出什么。”
谢征说“公孙已带人搜过一遍,魏严行事谨慎,既决定了逼宫,也就做好了兵败的准备,能毁的信件都烧了个干净,查不出什么。”
说到此处,他语气稍顿,看向樊长玉“老师入京后一直被他扣在府上,现已被接回了谢宅,晚些时候你可去看看他。”
樊长玉又惊又喜“义父找到了”
谢征点头。
樊长玉便道“那我现在就去看义父。”
谢征唤人带樊长玉过去,樊长玉一进院,便听见长宁拍桌子的声音“我要阿姐”
“你阿姐平叛去了。”是道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嗓音“你这娃娃可别捣乱,存心帮那小子扰老夫的棋局呢”
樊长玉快步走到房门处,唤了声“宁娘。”
把自己整个下巴搁在棋盘上的长宁几乎是瞬间转过头来,鞋都顾不上穿,踩着一双绫袜张开双臂就蹬蹬蹬跑向了樊长玉“阿姐,抱”
樊长玉单手就抱起了长宁,看向虽依旧瘦不拉几,但似乎又一点苦头都没吃过的陶太傅,酝酿了一路的悲伤就这么卡住了,最终只干巴巴唤了声“义父。”
陶太傅执着棋子淡淡“嗯”了声,瞥樊长玉一眼,说“听说丫头官至三品了,长进不少。”
樊长玉觉得自己应该谦虚一下,便答“都是义父教得好。”
谁料陶太傅淡淡一撩眼皮,“老夫可没教你多少,是那小子教的吧”
可能是因为酣睡了一天一夜的心虚,樊长玉愣是从脸红到了耳朵尖,脖子根应该也是红的,不过因为痕迹太多了,她戴了个兔毛围脖挡了去。
陶太傅也知道这是个憨闺女,面皮又薄,想着她这老实的性子,往后少不得在那滑头小子那里吃亏,忍不住吹胡子瞪眼“他教了便教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且不说他日后还得八抬大轿从老夫这儿把你娶回去,但是他也是你师兄这点,教你便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樊长玉一听陶太傅训话就下意识端坐挺直了背脊,铿锵回道“义父教训得是”
陶太傅这才舒坦了,缓和了语气道“来,坐下陪义父下盘棋。”
被抓着下了大半天棋的俞宝儿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赶紧给樊长玉腾了个位置“长玉姑姑请。”
樊长玉“”
她绞尽脑汁想着下一步落子的地方时,陶太傅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京中的局势“李家倒了,魏家那老东西也走到了这一步,那小子接下来要做什么,你知道的吧”
樊长玉点头,捏着白子本要落下了,却又突然抬起头来,问“太傅,能问您一些关于魏严的事吗”
陶太傅皱巴巴的眼皮稍抬“替你自己问,还是替那小子问的”
樊长玉说“替十七年前的真相问的。”
陶太傅便笑了笑“你啊你”
他将手中的棋子放回了棋篓里,端起红泥小炉上温着的茶水倒一杯,捧起浅抿了一口,才看着窗外的飞雪道“那臭小子,这会儿怕是去牢里见魏严了吧。”
樊长玉没做声,她先前就是感觉到谢征似乎想单独见见魏严,才在谢征说陶太傅在府上后,提出想过来见陶太傅,让他有时间单独去见魏严一面。
陶太傅缓缓道“魏严无子,那臭小子教养在他膝下,还真是被他养得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认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