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培义当即大喝了声“住手”
正围着谢五的官兵们一见主将被擒,两相对视一眼,纷纷缓和了攻势。
唐培义给了贺修筠一个眼神,贺修筠当即带了两名亲兵上前去扶赵家二老,贺修筠亲自扶住谢五,压低嗓音问了句“小公子呢”
谢五答“被将军秘密带走了。”
得到这个答案,贺修筠不由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质问那五军营的将领“我等是奉皇命暂住这进奏院,尔等无令搜查,我倒要瞧瞧,告去了大理寺,究竟是谁占理”
那主将仍是一口咬定“从大理寺劫走的反贼之子就藏在进奏院,你们窝藏反贼,难不成也有了反心”
唐培义脸色已相当难看了。
贺修筠朝着他不动声色一点头后,唐培义心知俞宝儿已不在此处,当即拍了拍那被五花大绑的将领的脸,冷笑道“那便让你的人搜吧,若是什么都没搜出来,你便留下一手一脚在这里。”
那将领一听这话,四下看了一眼,没见着樊长玉,大喊道“反贼余孽已被云麾将军带走了是不是”
恰在此时,进奏院外又响起了急促凌乱的马蹄声,紧随而来的还有兵戈相交之声。
唐培义等人挟持着那将领往前院去,刚过垂花门,便见大门处一名官兵被一脚踹得横飞下石阶,撞在花坛处吐出一口血来。
樊长玉一身劲装,背负长刀杀进来,见唐培义他们劫持了这队官兵的主将,才浅浅松了口气,唤道“唐将军”
唐培义透过大门瞧见了外边同官兵厮杀做一片的血衣骑,忙问“长玉侄女,这是怎么回事”
樊长玉反手劈开一名意图偷袭的官兵,言简意赅道“李家要反了”
唐培义和贺修筠几人闻言皆变了脸色。
樊长玉来不及拭脸上沾到的血沫子,快步上前,看着唐培义道“这大胤要变天了,且看唐将军作何打算。”
唐培义粗狂的脸上难得有了凝重之色,约莫过了一息才看向樊长玉“侯爷作何打算”
樊长玉额角在交战时擦伤了一块,血珠子从她额角滑至下颚,她眼神冷冽又坚定“龙椅上的那位,是个无德昏君,李家要扶持的那位,虽为承德太子后人,却曾以长信王长子的身份在随家生活了十七载,李家为设计魏严,与之勾结的,便是他。卢城被围,贺大人之死,皆是因此而起,此人若登大宝,绝非善类。”
唐培义几人直至今日,才知晓这番隐情,怔愣过后,脸上都浮起了怒意。
当初做空崇州城,改围卢城的那条毒计,便是李家和皇长孙想出来的
唐培义看向樊长玉“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孩子,不是承德太子的后人吗”
樊长玉道“那孩子便是皇长孙之子。”
贺修筠看了一眼被自己劫持的五军营将领,温文尔雅的面上浮起一丝冷笑“所以五军营的人突然围了进奏院,是因为皇长孙下了令,要杀那个孩子”
樊长玉凝重点头。
唐培义还没表态,但有着父亲的死在前,贺修筠对皇长孙可以说恨之入骨,他率先站向了樊长玉“我随侯爷拥立皇重孙”
唐培义看向贺修筠。
贺修筠是几个年轻人中年岁最大,也最为稳重的,他朝着唐培义一拱手,道
“末将此举并非是因家父之死意气用事,皇长孙既争这天下,却无一颗体恤万民之心,他同李家一样,妄图用万千将士的性命,给魏严堆出来一个大罪,于公,无天子之仁德。于私,为争皇位,连自己的独子都能下杀心,豺狼尚狠毒不至此,大胤的江山交到这样的人手中,又同被魏严把持朝政时有何异我等将来又有何颜面面对卢城城外战死的那些将士”
郑文常当即也站到了樊长玉那边去,随即又有三三两两跟着入京的蓟州将领站了过去。
卢城一战的惨烈,终究是这些蓟州将军们心中的一根大刺。
唐培义深深叹了口气,看向樊长玉道“我不知今日之决断将来会不会后悔,但不论是魏严扶持的那位,还是李家要拥护的那人,都配不上那把龙椅。今日之举,不管是成是败,我唐培义,都跟着侯爷替大胤换这天了”
直至唐培义都点了头,樊长玉才感觉心底一下子踏实了下去。
有唐培义相助,谢征今夜要稳住京城,就又多了三成的胜算
进奏院外,血衣骑还在同五军营的官兵厮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从进奏院大门口抛了出去,落在地砖上滚了数圈才停下。
樊长玉手中陌刀还往下滴着鲜血,憧憧灯火下,她眼底透着下山猛虎一样的凶性,冷飒的嗓音撕破寒夜喧嚣“右掖军佥事周通已死,尔等若归降,今夜之罪,可既往不咎”
驻京的五军营大军,细分中军、左、右掖军、左、右哨军五营,其中以中军营人数最多。
原本还混战做一片的兵卒们瞧着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纷纷停了下来。
唐培义随即道“本将军即将协助武安侯捉拿谋逆者,若不归降,凡今夜围进奏院者,皆以谋逆罪论处。”
前来围进奏院的这支右掖军没了领头的主将,再听这番恐吓之言,顿时心中惶惶,左顾右盼一番后,纷纷放下了手中兵刃。
眼见进奏院这边局势已稳定,樊长玉当即看向唐培义“唐将军,这边就交与您了。”
唐培义问“你不随我们一道前去皇宫”
樊长玉翻上马背,冷风撩起她额间因方才的打斗散落下来的碎发“我去阻神机营支援宫城。”
只一句话,唐培义便明白了樊长玉的用意。
他道“那你再带些人手过去”
他说着又点了几人给樊长玉,郑文常也在其中。
樊长玉没推辞,只在马背上朝着唐培义一抱拳道“多谢将军”
樊长玉带着郑文常等人和血衣骑驾马往西苑去。
唐培义看着她们走远后,对着归顺的右掖军喝道“尔等随我前去救驾”
暮色渐浓,风雪渐大,挂在廊下的灯笼罩子上都积了浅浅一层薄雪。
檐下昏黄的灯光将摇曳的竹影映在了亮着灯烛的厢房门窗上,隐约也可见屋内两道各坐矮几一侧对弈的模糊人影。
一道干瘦却飘然,稀疏的发在脑后扎成小髻用长簪束起,时不时用手捋一把下颚前同样稀疏的几根长髯。
另一道人影筋骨强劲,坐于蒲团上腰背亦笔挺如松柏,落子间干脆有杀伐之气。
两人都似山岳,不过一人是高山流水般的清隽宁和,一人则是嵩岳般的巍峨壮阔。
苍老干瘦的食指和中指又捏着一枚白子在棋盘上落下时,陶太傅看着对面的人,似叹非叹一声“以圭,这棋,你走进死局了。”
圭,玉制礼器也。以圭,乃魏严的字。
如今放眼整个朝野,也只有对面那满面沧桑的老者敢唤他这字了。
屋外风大,吹得竹影婆娑,魏严将手上的黑子放回了棋篓,只说“未必,兴许待天明,便有破局之法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