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1 / 2)

等终于能瞧见唐培义带去的那支援军的军旗时, 樊长玉和身后麻木厮杀的将士们顿时又觉着杀出去有望了。

不少小卒都兴奋起来,杀敌都勇猛了几分。

郭百户亦是喜极大喝一声“老子差点以为这条命得交代在这里了”

唐培义也看到了樊长玉这边的前锋旗,带领着援军往这边靠, 反贼一见围剿他们无望后, 行令官举着令旗驾马奔走,飞快地打着旗语。

追着樊长玉等人的反贼咬得没那般紧了, 她们很快和唐培义带去的援军汇合。

唐培义瞧见樊长玉, 坐在马背上不无意外地道“在战场上随机应变, 带着右翼军为前锋杀进敌阵的就是你”

樊长玉眼下实在是狼狈,头盔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了, 扎在头顶的小髻倒是还没散, 一张脸糊满鲜血和尘土,只有一双眼睛依旧漆黑摄人,恍若下山的猛虎。

她太累了, 撑着陌刀才能站稳,听到问话本要抱拳回答, 唐培义看出她们一行人精疲力竭,抬手示意她不必抱拳, 道“右翼军此番居功甚伟, 等打完这一仗, 本将军亲自去贺大人跟前替你们请功”

樊长玉身后满脸疲态的将士们闻言具是精神一震, 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前方的战场上却在此时传来骚乱,隔着重重人影, 樊长玉她们瞧不清是发生了何事,但唐培义在马背上扭头看了一眼,神色很快严峻了起来,下令道“反贼意图围住贺将军, 尔等随我前去支援”

这次有唐培义麾下兵马开道,樊长玉和右翼军跟在后边,终于得以缓口气。

唐培义率领骑兵开道,从后方包围贺敬元那五千兵马的反贼,很快叫他们撕开了个口子。

樊长玉再带着右翼军从那个口子挤进去,厮杀两边的反贼小卒,把那个口子撑大,方便陷在阵中的蓟州军遇到不测随时撤退。

这次有唐培义、贺敬元等大将吸引反贼的主要兵力,她们只需要清扫周边的小卒,比起之前轻松了不少。

但唐培义带领的那支骑兵,阵型不知何故忽而乱了起来,甚至让两翼夹击的反贼杀进了骑兵阵里。

樊长玉等人都忍不住往军阵中央看去,奈何人影憧憧,什么也瞧不清。

郭百户骂了句“他娘的,前边怎了”

反贼那边不知是谁吼了声“贺敬元已死”

吼声一传开,反贼们霎时兴奋了起来。

蓟州军里,不管是唐培义带领的那支骑兵,还是跟着樊长玉杀出来的右翼军,面上都有片刻的怔愣和惶然。

贺敬元作为此番攻打崇州的主帅,他都死了,这仗还怎么打

樊长玉抿紧干裂的唇,往前方混乱的战场看了一眼,扭头对她所带的那一小队里幸存的兵卒们道“你们留守此处保护百户大人,不必再跟着我”

言罢竟是直接朝着战场骚动传来的方向杀了过去。

谢征曾告诉她,贺敬元是爹娘的故人。

她来到崇州这么久,一直本分呆在军营,并未借着陶太傅或谢征的名头直接去找贺敬元问什么,就是想靠自己把军职升上去了,有资格同贺敬元见面了,再问他关于自己爹娘的事。

她想自己替爹娘报仇,自然是靠自己的本事,在这事上,樊长玉不愿太过倚仗陶太傅和谢征。

哪料到这第一场大战,她没事,竟是贺敬元这个主帅死了

不论如何,她都想杀到最前方去看一眼。

谢五二话不说就跟着她往前去,有对樊长玉忠心的小卒见状也提着兵刃要跟上,却被刚砍下一名反贼脑袋的郭百户拉住,他气得胡子都快歪了,骂咧道“一个个的,脑袋在脖子上长得太安生了”

那小卒竟是被吼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贺将军死了,樊队正应该是杀进去找贺将军,我也想进去把贺将军的尸首抢出来。”

贺敬元是出了名的爱民、爱兵如子,蓟州从军到民,都十分拥戴他。

在战场上骤然听到他战死的消息,底下的小卒们才会一下子乱了阵脚。

郭百户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那小卒脸上,大骂道“逞英雄也轮不到你去逞,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给老子守好这缺口”

樊长玉一路厮杀前行,为了能更好地看清前方的战局,还从反贼手里抢了一匹马。

她不认得贺敬元,但见唐培义在同一崇州大将缠斗,便催马杀了过去。

唐培义一个回马枪瞧见了樊长玉,忙大喊“快救贺将军回营”

樊长玉听到唐培义这一声,心下就安了大半。

贺敬元没死

之前的消息只怕是反贼那边故意喊出去,乱他们军心的。

她四下扫了一眼,见不远处还有一名跌下马背在艰难同反贼小将们缠斗的蓟州将领,忙一路挑飞反贼小卒杀到那边去,扯着嗓子大喝“可是贺将军”

那老将抬起头来,哪怕下颚的胡须已全被咳出的鲜血染红,脸上也沾了不少血污,樊长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之前指点自己刀法的那名将军。

她心中大震,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碍于战场凶险,只得暂且压下,陌刀劈砍,杀出一条血路冲至那名老将跟前,朝那老将伸出一只手道“将军,末将带您杀出去”

贺敬元劈倒一名反贼小卒后,两手撑着长刀才能站稳,他抬起一双苍老满是疲态的眼打量着樊长玉,眼底似有淡淡的欣慰,“是你啊咳咳咳”

他掩唇狼狈咳了起来,哪怕努力掩饰,咳出的鲜血还是从指缝间溢了出去。

樊长玉意识到贺敬元的情况只怕不太乐观,她视线下移,瞧见贺敬元胸甲上插着一支被削断了箭尾的箭,渗出的鲜血已经把那一块甲胄都染红了。

眼见还有鬣狗一般围上来的反贼将领,而贺敬元重伤似乎已挥不动刀了,她想也没想,大喝一声跃下马背,提刀劈了过去。

谢五赶来时,樊长玉便冲着他喊“快带贺将军走”

贺敬元是认得谢五的,自然也明白他会出现在这战场上,八成是奉谢征之命保护樊长玉的。

可能是察觉自己大限将至,贺敬元想到谢、樊两家父辈的纠葛,再看着为了掩护自己同好几名崇州小将缠斗的樊长玉,只觉嘴里发苦。

谢五搀着贺敬元上了马背,樊长玉且战且退,努力不让自己被困死在反贼的包围圈里。

那头,唐培义终是不敌长信王,被他一杖扫落马背,就地一个翻滚,才躲过了底下小卒们见缝插针的扎刺。

长信王见贺敬元被人救走,一夹马腹便追了上来,大喝“魏家犬哪里走”

手中狮头矛送了出去,谢五持兵刃去接,却生生叫长信王这一杖给打得单膝跪了下去,半个膝盖都陷入了黄土里,刀背抵在肩膀,隔着甲胄都快让肩膀渗出血来。

谢五咬得牙根都浸出一股血腥味,握着刀柄的五指骨节泛白,仍没法把架在自己刀刃上的那杆狮头矛抬起分毫。

长信王手上再一使劲儿,谢五被压得喷出一口血来,却仍没松手,一双眼死死盯着长信王。

长信王哈哈大笑“好小子,一个马前卒尚且有如此本事,在蓟州当真是埋没了你,不如来本王麾下做事如何”

谢五狠狠“呸”了一声。

长信王面色一冷,喝道“不识抬举”

手中狮头矛欲取谢五性命,却叫马背上的贺敬元强撑着提枪给挡了去。

贺敬元身上不仅是箭伤,还有极重的内伤,一运劲儿便咳嗽不止,五脏六腑都快碎裂开一般。

只挡了那一矛,他便已伏在马背上咳嗽不止,催促谢五“莫要管我了,你且快逃”

长信王冷笑“怕什么,尔等今日一个也逃不了”

他抡圆了手中狮头矛,再次朝着谢五刺去,却斜伸出一柄黑铁长刀格开了他的兵器。

长信王被两兵相接迸发出的那股寸劲儿震得虎口一麻,诧异朝那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看去。

对方一身残破的蓟州小卒兵服,脸上糊满血污和尘土,身形在男子中偏瘦小,拎着柄长刀站在那里,却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长信王纳闷道“今儿倒是奇了,这蓟州军里,倒是马前卒一个比一个厉害。”

樊长玉沉喝“杀你这等乱臣贼子,我等马前卒便够了”

她嗓音嘶哑得厉害,似少年人的声音,一时间倒并未让长信王怀疑起她的身份。

长信王冷笑道“狂妄小儿吃我一矛”

他催马上前,手中狮头矛一串连刺,樊长玉且挡且躲,除去谢征和贺敬元,她还是头一回和这样的大将交手,对方攻势迅猛且角度刁钻,樊长玉应付得格外狼狈。

谢五见樊长玉落了下乘,也知晓长信王心狠手辣,必是不可能留情的,心急似火燎,在唐培义好不容易从那群小卒里杀过来时,便让唐培义护着贺敬元撤,自己冲过去帮樊长玉。

唐培义担心樊长玉他们,也忧心贺敬元的伤势,护着贺敬元退到蓟州军中了,见贺敬元唇色都有些泛白了,不由大骂“狗贼长信王,交手时偷袭算什么若非您中这一箭,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贺敬元回想自己中的这一箭,脸色有些灰败。

战场上被流箭所伤不是什么罕见事,但他隐隐明白,真正放这一箭想让他死在长信王刀下的是什么人。

丞相这般急着除掉他,是怕他把樊家夫妇的事说出去么

那魏祁林在当年运粮失误上,还无辜么

他忽而攥住了唐培义的手,艰难道“去,把那个孩子带出来。”

唐培义先是一愣,随即猜到贺敬元说的大概是樊长玉,他也舍不得这么好的一个苗子就这么死在长信王手上,忙道“我这就去助她,大人且先回营就医”

樊长玉和谢五联手,应对长信王的攻势仍格外艰难。

她的刀法是有长进,可同长信王这类征战沙场几十载的老将比起来,仍太青涩了些,加上身体太过疲惫,攻势大不如先前。

倒是长信王瞧出她的武功路数后,打量着樊长玉,忽然问了句“贺敬元是你何人”

樊长玉撑着陌刀喘气,喝道“是我蓟州军主帅”

长信王冷笑“这套刀法乃当年魏氏两虎将,贺敬元和他的结义兄弟同创的,他那结义兄弟故去多年,如今只有贺敬元还会使这套刀法,小小一马前卒能得他真传”

樊长玉听到这番话时,整个人都是一怔。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