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樊长玉把长宁放赵大娘那儿了,自己怀揣着那三百多文和一根银簪出了门。
簪子是她及笄那年爹娘买给她的,足足花了二两多银子。
把这簪子典当了,应该就能凑出卖猪的钱了。
她进了当铺,岂料掌柜的拿着她的簪子虚着眼打量半天后,只伸出三根手指“三百文。”
樊长玉一口气差点没转过来,她瞪大眼“这簪子是足银的,只值三百文”
掌柜的道“簪子虽是银的,但分量不重,样式也过时了,我晓得你家中艰难,这样吧,叔给你五百文,不能再多了。”
“一两,少一分我都不当。”
掌柜的把簪子往柜台上一放“那你还是拿回去吧。”
樊长玉还指望典了这簪子去买猪,没想到这黑心掌柜的竟这般压价,她没再跟掌柜的多费口舌,收起簪子就往外走。
掌柜的也没料到这闺女竟是个倔脾气,说不还价就不还价了,只得喊道“哎回来回来,一两就一两的,就当叔可怜你,倒贴银子收了你这簪子,大清早的,做了你这单生意也算是开个张”
走出当铺,樊长玉身上多了一两银子。
为了打听下卤肉在市面上的价钱,她先去卖熟食的那条街转了转。
今日恰是赶集的日子,时辰虽还早,但集市上已颇为热闹,不少乡下来的农家人,带了山货来集市上卖,换了钱又采买年货回去。
樊长玉逛了一圈,发现卖熟肉的铺子,主打卖的都是烧鸡烧鹅一类,卤猪肉卖得最多的是猪头肉和猪耳朵,猪下水卖的最少。
一位胖大娘见樊长玉一直在打量自己摆在店外的吃食,吆喝了声“姑娘买烧鸡吗”
樊长玉问“这猪头肉怎么卖的”
胖大娘道“姑娘好眼力劲儿,这猪头肉是昨夜刚卤的,卤了整整一晚,香着呢五文一两,姑娘要多少”
那就是五十文一斤,但很多时候商贩都会故意把价往高了喊,留个砍价的余地。
樊长玉为了试探对方,故意道“这么贵”
胖大娘立即道“大过年的,这集市上啥肉没涨价我这里卖的算是最实惠的了,姑娘你要是真想买,二两我给你算九文钱。”
樊长玉猜测大多时候应该都是按这个价卖的了,这样算下来卤猪头肉约莫四十五文一斤。
她用这样的法子,接下来又去不同的熟肉铺子问清了卤猪耳朵和卤下水的价,卤猪耳朵是最贵的,六十文一斤,不过杀一头猪也只有两只猪耳朵,想来是物以稀为贵。
相比之下,卤下水就没那么不值钱了,二十文一斤。
猪下水原本也没多少人吃,富人不喜吃,穷人又不会处理,没弄好一大股子味儿。
肉铺里都不卖这东西,真要买,用不了十文就能拎回去一大桶。
樊长玉心中有了数,出了卖熟食的那条街,便是肉市,再往边上,还有个买卖牲畜的瓦市。
肉市比卖熟食的那条街更热闹,樊长玉家在这边有个地段极好的猪肉铺子,眼下其他猪肉铺子全都开着的,案板和铁钩上都摆满了猪肉,只有她家的铺子大门紧闭,门口的地儿已叫其他摆摊的小贩占了去。
樊长玉瞧着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她驻足盯着自己闭门的猪肉铺子看了一会儿,心说很快就会重新把铺子开起来的。
她转头揣着钱去了买卖牲口的瓦市。
瓦市这边就杂乱得多,猪羊牛马都在这里叫卖,脚下一不留神就会踩到一坨不知什么牲畜拉的粪便,气味也很不好闻。
摊主大多是穿短褐的中年男人,身边拴着几头猪或是羊,砍价时喊的都是行话,外行人轻易听不懂。
她一个模样俏丽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这边,很是打眼。
一些牲口贩子吆喝着问她买什么,樊长玉一概不予理会,她从前跟着她爹来这边买过猪,知道从牲口贩子手中买东西多半讨不找好。
今日赶集,不乏有乡下农人养了猪,不愿意低价卖给猪贩子,自个儿赶到集市上来卖的,开的价钱再怎么比牲口贩子便宜。
只是樊长玉看了一圈都没瞧上中意的,她爹杀猪十几年得出的经验,挑猪时得挑臀圆、尾巴粗短的,这样的猪皮厚膘肥,杀出来才是上等好肉。
樊长玉打算先去别处转转时,却在角落里瞧见一个干瘦黝黑的老伯。
老伯脚边站着一头膘壮的肥猪,猪前肢和脖颈套着绳索,似在等卖,只是猪身上脏兮兮的,这会儿时辰又尚早,瓦市这边还没多少买家,几乎无人上前去问价。
老伯目光殷切地望着来往的人,却没敢张嘴吆喝,瞧着像是个不善言辞的。
樊长玉上前问道“老伯,你这猪怎么卖的”
终于来了个人问价,老伯颇有些紧张,只道“家中等着卖了这猪过年,猪贩子去乡下收猪,开的十文一斤,我这把老骨头才自个儿赶着猪来了镇上,姑娘要买,给十二文一斤就是。”
樊长玉没料到猪贩子去收猪时竟把价压得这般低,前边几个猪贩子把价钱已经喊到了活猪十文一斤,废老鼻子劲儿才能跟他们砍到十五文。
老伯给的这价钱,当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亏得这会儿瓦市人不多,否则猪早就被人买走了,樊长玉忙道“我买”
瓦市有专门称重的大秤,那头猪过了秤,竟足足有九十斤,樊长玉给了老伯一两银子零八十文,赶着那头猪往了城西的家走。
肉市这边早已开张,她这会儿杀猪去卖只赶得上个尾市,人没多少了不说,还得被压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