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他没有看错的话,坐在右侧的是位年纪不大的姑娘。杨天颖尚未娶妻,也不曾听闻有定下合适的姑娘。
……内里多半是杨明慧的幺女,杨婷。
杨天颖往车内看了一眼。
“刚从宫里出来。家父唤住小侯爷,也是为了此事。”
杨天颖回头朝车内朗声道:“父亲,我同小侯爷说便可,你们稍等我片刻。”
杨明慧在里面沉声回道:“长话短说,不可耽搁小侯爷公务。”
杨天颖引着傅长熙走到边上,压低了声说:“这回京兆府的案子,圣上对大家都不满意。深夜将父亲召进宫中好一顿骂。不过对小侯爷您办案能为倒是夸了一通。特意嘱咐家父一定要过来见见小侯爷。”
傅长熙站得笔挺,心说难怪大半夜家也不回了,专门在半路上堵他。
“分内之事。”
杨天颖沉吟了片刻,道:“圣上让家父给您带个话,明早带着案卷进宫见他。”
傅长熙有些犹豫。
“明日我打算跟防卫营大统领一同进宫。”
杨天颖忽然伸手拉着傅长熙的胳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这种时候,小侯爷还是别和防卫营走得太近了。”
这话中有话,傅长熙却愣是假装听不懂。
“子荆兄的意思是我和防卫营不能一同进宫?”
杨天颖无奈地摇头。
“圣上不仅对我等不满意,对防卫营自犯大错那更是不满意了。总归来说,这次的事件不就是咱们朝中文武官员内斗么?平时嘴上斗斗就算了,这闹出人命了,就太不应该了,小侯爷您说是不是?”
傅长熙有些想笑,这是嘴上斗斗和闹出人命这么简单之事么?
分明就是文官们想把这个案子定性在这上面。
让圣上觉得是武官们小家子气,为了一己之私殃及性命。
然而确实过错方在武官这头,傅辛捏着鼻子也要认下来。
可这事跟他什么关系?
他不过就是個大理寺少卿。说句难听的,即便这案子定下来,也要过大理寺卿那一关,他说了又不算数。
傅长熙微笑着看杨天颖。
“子荆兄同我说话,该不会就是跟我发这通牢骚吧。”
杨天颖也温和地笑了笑,说:“那是自然。父亲严苛惯了,遇事也不愿大事化小。不过我和他不一样,我喜欢大家和气一些。”
“这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端看小侯爷怎么看待了。”
话说到这,杨明慧的意思已经明摆在这了。
杨家代表了文臣,这次的案子错在武官,然而文臣那边也不在理。杨明慧可以压着文臣不以此为借口找武官们麻烦,但武官这头……长亭侯这边也要有给这个诚意。
傅长熙呵笑了声,这一口一个小侯爷,原来用意在此呢。
“这话说的……我不过就是个少卿,这案子对杨大人来说可能是小事一桩,对我小小少卿,可就是天大的案子了。”
杨天颖依旧笑着。
“小侯爷过谦了。任何之事,在没到圣上眼里之前,都是可控的。”
傅长熙下意识觉得杨天颖这句话比他想象得到的事要重得多,但他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话语,当即提声,打算让他说得梗清楚些。
这时候京兆府大牢内忽然跑出来了个守卫。
“不好了!”
宋于新惊了下,侧头训斥道:“慌什么,没见到杨大人和小侯爷都在?”
那守卫见他还在,惊惶地扑过来说:“头儿,不好了。陈世友……”
宋于新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就杀气毕露,当下说:“大惊小怪什么,死了再来跟我报丧。”
那守卫失措道:“就……就是死了。”
涂希希失声道:“什么?!”
他们才刚出来多久?
杨天颖往他们那边看了一会,淡漠道:“看样子出事了。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啊,幸亏有小侯爷给我们作证,只是路过。”
傅长熙定睛看他。
杨天颖拱手行礼,起身依然是一派温和的模样。
“离明日不早了。还是希望小侯爷多替那位听您之令办事的人想想。下官这边先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