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于新却还是郑重道:“我就想着,也不能让江大人自己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得给大人一个交代。”
涂希希心底不由得再次赞叹,果真是求仁得仁。江行大约自己也不曾想过,自己死后,有人也会同样对待自己。
陈世友被关在京兆府最里面的角落之中。大约是听到了他们过来的动静。涂希希过去的时候,他站在了牢门那边。
见来人非傅长熙,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果真是我教出来的好学生。把我冷漠无情这点学了个七成。”
涂希希冲他笑了声,说:“九成吧。我是背着他来的。是我自己有事想要找您问,和少卿大人无关。”
陈世友沉吟了片刻,问:“陈某和小兄弟有过节?”
涂希希摇头。
“我只是想问陈大人一句,卫显英的遗书,真是您临摹的?”
陈世友迟疑了片刻,不答反问。
“……我就说从前你在乾阳身侧也没见有多能耐。这次竟然展露如此能为。原是和卫家有关系啊?”
涂希希也同样无视了他。
“刘大人当初将那份遗书交给小侯爷之时,很是纠结。起初我以为是他害怕交出这份证据对他不利。现在看来,其实是怕陈大人知道,对吧。”
这份东西,在刘奇手中,刘奇就是安全。一旦交出去,陈世友一眼看到便知道刘奇背叛他了。
陈世友哼笑了声,没有回答。
涂希希提了口气。
“我先申明一句,我换这身衣服进来是为了不让您得逞。将您搅浑的浑水泼到大理寺头上来。”
陈世友一顿,看向涂希希的目光变得尖锐起来。
涂希希镇定地回视。
“即便您一个字都不会和除了我们少卿大人之外的人说,我也知道您想说的是什么。”
陈世友眼神微闪,片刻后他扯了下嘴角。
“……不可能。世人除了我自己之外,谁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底牌,你又算什么东西?”
涂希希转过身,背对着陈世友。
“江大人和您不一样,他对人生际遇看得很淡。他足够豁达大量,除了他自己犯下的错。”
“那日晚上,江大人为何动怒。是您给他看了什么吧。”
涂希希迟疑了会,又说:“让我想想……江大人对您的笔迹非常熟悉,他可以一眼看出您临摹的字迹,知道了刘奇背后的人可能是您,却没有立刻做出反应。”
“并非是江大人仁慈,想要给您一个认错的机会吧。”
陈世友呵笑了声。
“他那样干净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我这种脏污之人弄脏自己的手。”
涂希希点头。
“所以是因为您将一切告诉了他,终于让他对您起了杀心,对吧。”
陈世友面色幽暗了下来。
涂希希接着说:“然后,您趁着江大人对您起杀心之时,命刘奇动手。刘奇在您和江大人之间两难,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您。”
那时候的陈世友,应当在那一刻尝到了胜过江行的滋味。
蝼蚁食之味髓,有一便有二。
陈世友尝到了甜头,胆子瞬间膨胀,才有了自己动手杀胡浩源的念头。
陈世友身体中的战栗感被涂希希的一语道破带起来了。
“……乾阳真是好眼光。”
涂希希对他之褒奖无动于衷。
“少卿大人说过,江大人临死之前,面露怒气。”
陈世友道:“输给了我这样的人,他当然会生气。”
涂希希冲他笑了笑,道:“您自己都说了江大人是个淡漠之人。又怎会像您一样在意胜负呢。江大人之所以生气,是因为他发现当年救了一个不能救之人。他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不过,好在还有我们少卿大人在。”
陈世友有些意外。
涂希希说:“您以为依旧捏在自己手里的保命符,我想早在您今日在防卫营与我等对峙之时,少卿大人便让人去搜查了。您以为少卿大人为何会有底气不来见你?”
陈世友面色大变。
“不可能,我明明……”
涂希希道:“我想了想,少卿大人应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您在他面前的伎俩,完全不够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