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长熙仔细观察着坐在他对面的瘦削男人。和记忆中第一次见到陈世友时,自己对他产生的印象几乎没什么差别。
江行是典型的盛京人士长相,身板刚硬面貌俊朗,仿佛自带一身正气,不管何时出现在人群当中,都是聚焦目光的类型。一直在他身侧的陈世友自然而然就显得瘦弱。
那时候,他第一反应就是不喜欢这个人。
这个清清瘦瘦的男人细胳膊细腿,风大点就能吹折了他,出门还得专门配个人高马大的兵卒给他挡风。
偏偏他还没半点自知之明,拒绝了江行的提议,厚着脸皮贴身跟江行。
哪怕是后来他长大懂事了,客观上明白了陈世友并不是靠着江行才在军中站稳脚跟。但他还是不喜欢这个人——他虽然明白了,人与人之间除了力量高下可以争斗之外,聪不聪明也是衡量能力的标准之一。
尤其是聪明这把刀刃安在了陈世友这种擅长钻营的人身上。
“你利用了刘奇对你的忠诚,让他成为你的刀,替你做那些阴暗之事。只为了满足你个人的私欲。”傅长熙思有些懊恼,“我一直都知道您是这样的人,但当真碰上了,还是觉得很恶心。”
陈世友神情未变,方才那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幻觉似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特地等傅长熙将话说完,然后把手中的茶杯轻放在一边。
傅长熙在他将视线看向自己的瞬间,浑身上下像被裹进了寒气当中,经不住哆嗦了一下。
“乾阳,这么多年,虽说你一直嘴上喊我老师。但我很清楚,你一直看不起我。”
“当然,并非是因为我之出身。长亭侯家养出来的小子,不会有这种念头。你只是不喜欢像我这样弱的人一直在你原本就想待着的地方。”
傅长熙哼了声。
“不要定性我。您也不是不了解我。”
陈世友面露苦恼:“那我想不出你为何会对我有那么大的偏见。以至于觉得我会杀江行。”
“江行身死,我比谁都悲痛。凌晨时分我在防卫营接到消息,几乎立刻去找大统领。希望他允准我即刻回京。若非大统领拦着我,哪怕是坏了律例,没有圣上准允,我也是要来京的。”
傅长熙:“刘奇给你传的消息?”
陈世友没有任何犹豫。
“是。”
傅长熙:“你要如何解释你的血出现在京兆府大堂上?”
陈世友道:“我需要解释什么?我人在防卫营,第二天接到刘奇的消息,大统领特地安排人进宫禀报了谣言之事,圣上才传了密令让我们进京。”
“蓝千总那边有详细的进出登记目录。你可以让人去查。”
傅长熙深吸了口气,心想,果然早有准备。
门口忽然传来了清亮的声音。
“蓝千总那边的登记目录秦茂刚送过来了,大人您要过目吗?”
傅长熙登时坐直了身,看着原本应该前往大理寺的手下站在门口,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看上去装了不少东西。
陈世友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面上显出了一点气急败坏的神色。
涂希希看在眼里,抿嘴和陈世友笑了下。
“属下正想着,这些东西应当会用得到,出门之时,便让人去知会秦茂了。……方才属下听到陈大人提到蓝千总的登记目录。正巧和秦茂交接之时,属下顺便看了一眼。”
傅长熙朝她招手。
“有问题?”
涂希希从布袋里拿出册子,走过去呈给傅长熙。
傅长熙只拿到手里,立马就察觉到了不对。
“换了新册子?”
涂希希道:“蓝千总说昨日商会结束之后,旧的册子便交到兵部整理以备查验,昨日防卫营以公务为由要走了,现下应该在陈大人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