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淮擒着马鞭,面露怒气,看向如自己儿孩年纪的少年。却只见少年衣衫褴褛,骨瘦如柴,满地打滚,扬起尘土,好似伤及要害。
郭淮一愣,有些迷茫,自己明明已经躲开了呀,又怎么会撞上这名少年呢!
“伤到何处了?”郭淮翻身下马,准备查看少年伤势,问道。
少年面容扭曲,指着腹部,语气中夹着扶风口音,好似艰难地说道:“腹痛难耐。”
此时,周边妇姑及老丈发现此处的热闹,慢慢地围绕过来。
郭淮虽出生并州豪门,但也是知晓百姓疾苦,迟疑半响,问道:“伤及何处,可需我带你去看医师否?”
少年嘴角微动,蠕动身体,缓缓说道:“不劳贵人辛苦,在下命贱,若贵人有心,留下些许钱粮给我补补身子即可。”
郭淮叹了口气,聪慧的他如何不知眼前这少年打的是何主意,想讹诈自己些许钱粮。
郭淮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示意身边部曲把身上的口粮拿出来放到粮袋里,拎在手上,说道:“口粮虽不多,但足够你几日之用。如果你能回答我些许问题,再给你一匹蜀锦如何?”
闻言,少年不再蠕动身子,反而瞪大双眼,满是不可思议之色,说道:“贵人莫不是在欺我?”
郭淮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下,说道:“欺你作甚,你随我去哪,答我几个问题,我便让人给你一匹蜀锦。”
少年撑起身子,手抚腹部,好似腹痛一般,往前走去。四周人群见无热闹可看也都散开。
秋日阳光微热,树荫下,郭淮与少年席地而坐。
少年左手抓着饭团,右手握着水囊,虽假装腹痛,但还是小口吃起来饭团来。
郭淮看着眼前的脏兮兮的少年,问道:“你是扶风人,怎么为何至安定郡,你家人呢?”
少年愣了愣,见郭淮知晓自己底细,也不相瞒,有些伤感说道:“不瞒贵人,六月大雨,渭水四溢,我父为救家中口粮,冒雨抢收田中粟禾,却被大水冲走。”
说着,少年哭泣起来,泪水沾湿饭团,吞咽下去,满嘴皆是咸味。
片刻后,少年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哽咽说道:“贵人见谅。”
郭淮也有些伤感,感叹说道:“世道艰难啊!虽说如此,但你为何至扶风郡?”
闻言,少年瞪大双眼,咬牙切齿,说道:“我父不见之后,吏卒却依然上门索要赋税,但是我家农田被淹,又怎么能缴得出赋税。吏卒见状言,我母可充为他人妇,如此一来免我家中夏赋……”
此言一出,护卫郭淮旁的众亲卫,无不义愤填膺,但也无可奈何。
大魏寡妇政策早存已久,天下战乱时,曹操下令要求各郡征集寡妇,分派到妇女少的地区,婚配生育。各郡的太守们,为了求政绩,想尽办法征集本地寡妇。
如杜畿在河东郡担任太守时,他只征集那些真正的寡妇,因此数量极少;而现任大司马参军的赵俨,在继任河东郡太守时,将生人妇也充当寡妇征集起来。
到当今陛下曹叡之时,甚至还会截留人妇充入后宫之中,惹人非议。
顿了顿,少年继续说道:“后又国家发大军征讨汉中,吏又举徭役。我不愿像我兄长去战死前线,便逃亡北境。”
说着,少年很是迷茫,不知自己未来何去何从,同时也将逃役的身份暴露出来。
郭淮叹了口气,对这个和自己儿子一般大小的少年,满是怜悯,说道:“你若无处何去,不如随我帐下担任亲卫,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吃饱饭还是没问题的。”
少年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年长的部曲用脚踹了踹少年,‘呵斥’说道:“我家家主乃并州郭氏,还不谢过家主。”
少年恍过神来,感激地看了眼那年长的部曲,跪地叩首,说道:“在下张山拜见家主,愿为家主鞍前马后。”
郭淮扶起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说道:“不用如此,望有朝一日,不要怪我即可。”
张山虽是有些小聪明,但还是懵懂,不知郭淮言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