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公子想破头也想不通,怎么就把他发配到吐蕃去了?
这特么也太现实了吧?刚在老太太和吴老九面前说完他不想当皇帝,这就卸磨杀驴了?这就斩断因果,彻底边缘化了?
可不管吴老十怎么想,此事已成定局,绝无转圜余地。
吴启唯一能做的就是,准备准备....卷铺盖卷儿滚蛋吧!
....
不过,话说回来,不光吴老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实上,京中近期的文武任免确实让人有些看不懂,尤其是上层的调动。
首先,武承嗣稀里糊涂地入主东宫,这就不用说了。
穆子究江湖出身,短短两三年的光景,一路飞蹿,掌管大周财权,甚至还混了个郡王之尊,也说得过去。
沿海和城乡并造的两个肥缺都入了武攸宁、武攸暨兄弟手中,也还能接受。
可是,当朝红人武三思,突然被发配到了凉州边陲,这是什么鬼?
武氏一族中最有能力、文武全才的武载德,还有长宁郡王的亲弟弟穆子期,发配到了吐蕃苦荒之地,又是什么鬼?
更离谱的是,楚王府的大世子李重润在家里憋了三年,一出来就接替穆子期,成了礼部侍郎,这特么是什么鬼?
看不懂,当真是看不懂啊!
但是,看不懂也没办法,皇命已出,不得不从。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如今国家危难,谁有异议也没用。
最先离京的,是武攸宁、武攸暨兄弟。
这哥俩得了肥差,离京自无怨言。不出三日,便各自启程赴任了。
然后是武三思。
梁王殿下显然倍受打击,走的是戚戚落落。除了两个儿子,还是武氏一门中与之亲近的边缘人物,再无人相送。
听说,武三思走的时候,凝望长安繁华良久,方长叹而去。
也不知叹的是世态炎凉,还是归期无定。
......
武三思走了,紧接着就应该是武载德和穆子期了。
武载德还好,平心接旨,细致准备,大有在吐蕃长驻,大干一番之势。
可是穆子期.....就没那么消停了。
这哥们儿好像是一个子就开窍了,不是让我滚蛋吗?那好吧,反正已经是吐蕃了,不可能再坏了吧?
那就.....作吧!
吴大公子也想明白了,吴老九想出来的损招儿用在他身上,肯定就没什么好事儿,再加上一个老太太,这一老一少两个“阴人”,更不是什么好事儿,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反正本公子就是不想当皇帝,反正本公子就想逍遥快活,那索性就把姿态做到底。
咱就让你看看,当皇帝我肯定不是那块料,便是当纨绔.....我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吴老十先是以即将卸任礼部侍郎的身份,直接给监国太子,还有老太太,分别上了一道奏章。
大概意思就是:臣下这可是要走了啊,此去千里万里,能不能回来可就不一定了,太子和女皇一定要保重身体啊,等着臣回来!
另外,两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要嘱咐的吗?要托臣“带”过去的吗?
毕竟吐蕃那破地方太远、太偏、太穷,您二位现在要是不交代,万一臣死在那边儿,可就想交代都来不及了。
结果,武承嗣一看,哦操,新鲜哈!这特么是....是跟本太子要钱、要粮、要女人呗?
你看看那奏章上写的,就好像他要是不给点啥,这货到地方就得饿死似的。
武承嗣一琢磨,虽说他是穆子究的弟弟,可是吐蕃....算了,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
给!
对于武太子来说,现在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些身外之物。
于是,武太子大手一挥,自掏腰包,给吴老十置办了送别之礼。
而老太太那边更不用说,看着吴启字里行间的那份凄苦,老太太铁疙瘩一般的心肠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好吧,主要还是吴启这货的文笔太好了,不愧是状元出身。
于是,武则天把上官小婉叫到身边,“你去办一下,给启儿....选四十宫人使女随行。”
上官小婉一听,不由一愣,斟酌再三,“陛下....这...这不合规矩。”
哪有一个侍郎出京,皇帝送四十个宫里人的?他是亲儿子这个事儿可还没公开呢!
“要不.....”上官婉儿低声劝诱,“若陛下舍不得,大可收回成命,别放他出去了。”
武则天皱眉,似有动心。
可是,沉默良久,终还是摆手,“去吧,挑些可心、知冷热的机灵婢女。”
“是.....”
上官小婉劝不动老太太,只得下去办事了。
......
吴老十搜刮完了太子和武则天,接下来那就简单多了。
先是去了账房,要从长路镖局的账上支二百斤——黄金!
“二百斤?”账房都疯了,“爷,那可是三千多两金子,你要那么多钱干啥?”
“废话!”吴启大眼珠子一瞪,“当然是花天酒地!!”
“可这也......”账房为难,“这也太多了吧?”
“给他吧!”
却是财神李文博进来了,一脸和善可亲,“九哥说了,老十要多少就给他带多少。”
“你看看!”吴启一摊手,对着账房一脸这回你没话说的表情。
他却没看到,李文博在身后偷笑。
李文博现在心里想的是:
还三千两黄金?还花天酒地?
怎么带去的,你就得怎么带回来。吐蕃那地,李文博又不是没去过,有钱你得有地花才行。
搜刮完了账房,吴启觉得还不够,亲自理了个单子,派人送到太平公主府去了。
大意是“姐,要走了,还差点东西,你看看是不是给我置办置办?”
太平看罢,被气乐了,“这个憨货!刮地皮刮到本宫头上来了。”
一旁的高严福也不敢接话,只道:“那这单子....咱们给还是不给呢?”
“给!”
太平把单子甩给高严福,“照单置办,一样不能不少!”
高严福有点为难,指着单子上的一项,“可是.....”
其它的那些吃喝用度、珠玉财帛倒还好说,但是上面赫然写着:“美婢二十、歌伎二十、舞姬二十。”
这着实让高严福有点哭笑不得,“老奴听闻,太子那边的送别之礼有美婢十人,陛下也赏了四十宫人,咱们再送去六十个.....”
老高接下来的话都不好意思说,这十公子要干嘛?累死在吐蕃不成?
只见太平似有深意的一声轻笑,“这小子用的那些小心思本宫还不知道?放心,自有人治他!”
......
太平府上送回信儿来,一切按吴老十单子上置办。
吴大公子听完,愣了半天,这特么也行?
这么过分的要求,他自己都心里没底,咱公主殿下居然照单全收?不对啊,太平不像是惯孩子的家长啊?
可是,吴老十转头一想,如果这都可以....那是不是.....
还能更过分一点?
比如,摆了临别大宴啥的,把吴王府、长孙府、王府、郭府、杨府、李府、百家姓府,反正长安城里的勋贵统统搜刮一遍,再上路?
干了!
吴大公子想到哪就做到哪儿,赶紧命人写帖子,长安城里只要是叫得上名儿的当官的,有个爵位的贵族,必须给我挨家送到。
邀月楼包下来,送穆子期远赴吐蕃上任!
当然了,每张贴子里,吴老十把武则天、太子、太平公主,还有他“亲哥”穆子究,给他置办的东西都大概说了说。
意思很明显:太子和女皇都随份子了,你们看着办吧!
这下可是热闹了,别的不说,长安奴市,但凡是姿色尚佳的,母的,卖断货了。
大宴当天,邀月楼门庭若市,各家的车驾从街头排到街尾。
楼里更不用说,三品以下的官员门都进不去,只能在门外徘徊。
你要是个子爵、男爵,连座儿都捞不着。
实在是,连女皇、太子,还有太平公主都送礼了,上行下效,底下的人也得意思意思不是?
吴老十这个美啊,爽!!
“成王殿下贺....备蜀锦二十匹、宝珠十斛........长安特产十轿!!”
“庆国公贺.....备金瓜一对、如意一对、宝珠十斛......长安特产五轿!!”
“吏部侍郎贺....备胡宝五车、骏马一匹、金瓜一对.....长安特产两轿!!”
“相王、楚王等诸位李氏宗亲贺....备苏锦二十匹、西极宝马两匹、西域特产十轿!!!”
“......”
“......”
“......”
楼下那叫一个热闹。
可是,楼上的一个包厢之中,却是气氛诡异。
孟苍生、吴老八皆是面若冰霜;
吴三虎懵懵懂懂,啥也不知道。
兰晴苦大愁深,自觉地位不保;
吴宁和太平公主则是面有邪笑,隐而不发;
武崇训在一个劲的灌自己酒;
李重润.....
嗯,重润公子都听傻了。
“乖乖!!”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吴宁,“老十这是....这是要把半个长安搬到吐蕃去不成?”
别看李重润也是楚王世子,可是这么送礼、收礼的,他是连听都没听过。
吴宁笑意更浓,看着李重润道:“何止半个长安?他去建个女儿国都不成问题。”
兰晴一听,脸色更白。
完了,去吐蕃吴老十不带着她,却带了那么多小浪蹄子,等十公子从吐蕃回来,哪还有她的地位?
求救般看向太平公主,意思明显,殿下,帮帮兰晴啊!
可是,太平无动于衷,低头把玩着邀月楼的茶碗。
这时,虎子憨憨地问了一句:“长安有啥特产啊?怎么还论轿抬的?”
“噗!!!”一桌人都被他问乐了。
萌公子醉红着脸,拍了拍虎子的肩膀,“我的傻兄弟,论轿抬的,当然是人喽!”
“人?”虎子还是不懂,甩开武崇训的手,“谁是你兄弟?”他对这货就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还是多问了一句:“长安特产是人?”
“当然是人?”武崇训贼笑着,“这安城能有什么特产?当然就是美人嘛!!”
“嘶!!!”虎子倒吸一口凉气,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这家十轿,那家五轿......这得有多少人啊?
蹦出一句:“用不了几年,十哥还不生回一个长路镖局来!?”
嘎!!
兰晴一听,直接翻了白眼,差点没晕过去。
“哈哈哈哈哈!”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气氛有缓。
唯独孟道爷,依旧愁眉不展,小声对吴宁道:“老十这么闹下去,不会出事?”
吴宁摇头,“放心吧,他就是奔着出事去的!”
“嗯?”道爷有点不懂了。
只闻吴宁道:“他这是做给所有人看,也是想断了老太太和我的后路。”
今天这一出闹下来,以后就算他是武则天亲生的事情大白天下,可谁还敢再拥他为储君?
“可惜啊!”吴宁看着楼下长叹,“老十还是太天真了。”
正说着,包厢的排门哐的一声被推开。
众人回头,不由一愣,门外站的是上官小婉。
上官婉儿此时面若冰霜,一对秀目刀子一般直瞪吴宁。
看的吴宁有点发毛,心说,老十自己作出来那么多美人儿,你特么瞪我干啥?
嘴上却道:“上官才人不在楼下帮着支应,怎么有空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上官婉儿不答,迈步进了包厢。
先是扫看全场,发现李重润这个生人在,忽的面容一轻,对李重润微微一拂,“原来楚王世子也在,婉儿有礼了!”
李重润连忙回礼,却是不见什么别的反应。
上官小婉微微皱眉,心说,这个李重润怎么这般无眼?
她的话外之意,有点眼色的人都听得出来,就是这屋里别人在这儿,她都意料得到,唯独没料到你也在。也就是说,你是外人。有些话当着你不好说,先出去。
可李重润就跟没听懂一样,就往那儿一杵。
没办法,上官婉儿只得明示,“楚王世子可否暂且回避片刻?婉儿有些话想单独与子究先生谈。”
“不必了!”
吴宁抢在李重润开口之前,拦下了上官小婉的话头。
一边示意李重润坐下,一边道:“重润是自己人,无需避嫌。”
“......”
上官婉儿怔了怔,第一反应就是,好好打量了李重润一番。
她可从未听说,禁足三年有余的楚王世子,居然和吴老九有这么深的交情,居然毫不忌讳?
但是,不管怎么说,吴宁既然不怕,那她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也不客气,直接到吴宁身边坐下。
目光渐冷,“吴老九,你好狠啊!”
张嘴就是质问,丝毫不留余地。
吴宁闻罢,又乐了,“上官才人,此话从何说起?”
只闻上官婉儿低吼,“他是你弟弟,你怎忍心把他送到吐蕃去!?”
“......”
众人恍然,就说一向寡淡的上官小婉怎么这么大气性,原来是为情郎伸冤来的。
太平看着上官婉儿侧颜,笑意更浓。心说,小婉看来是动了真情,否则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吴宁。
生怕事情闹不大的在一旁点火,“婉儿说的对,本宫支持你!”
上官婉儿对太平点了点头后,继续瞪着吴宁。
虽然有些话她说不合适,可是眼见吴启明日就要启程,她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冷声继续道:“你当知陛下是何心意,若不是他淡薄权势,与陛下据理力争,大周皇位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觊觎!”
“他视你为兄长,你怎么可以冷血至此,把他送到那种地方去!?”
吴宁无语,“上官才人,你是不是搞错了?是陛下之意,让老十去吐蕃,这事好像和我没太大关系吧?”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