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稍深处就没什么风,沧州刮起风下雨了,离岸稍远处的海上却仍是晴天一片。海上船队是老出海打渔的,都很懂渤海湾海情,否则也不会冒险来接人也把接的人陷入凶险中但专门用于运粮食的小海船也停了,不来了,一是要运的人和粮食少了,不需要了,二也是以防万一。小船抗风浪的能力太差,稍风浪大点就可能翻船,会损失了辛苦抢收的粮食,也会影响甚至牵累到大船安全赵岳此前就下了禁令。
那艘动力船最后也载着人走了,亮电灯领航引着风帆海船消失在漆黑的大海上。如此还剩下二百来人运不完,都住到了码头城堡里。
码头原本有卫兵兼干活的人员百十人,也逐步撤走了,现在只剩下几个赵庄老厨子兼留守管理人员。空出的房间稍挤挤也能住得下这些民壮,何况还有宽敞结实却空荡荡的仓库也可暂停,根本不用愁安置这点民壮。
这些民壮换了赵岳事先有准备在这的一些衣服,在屋里干爽暖和了,个个疲惫不堪的,也顾不得唏嘘感慨或抱怨什么,草草吃了晚饭就匆匆上炕睡了,转眼就睡死过去,夏收至今连日积累的紧张和疲劳,他们没了心事,原本极可能一觉得睡到第二天晚上甚至第三天,但凌晨睡得正香甜时就被一声似乎要撕天裂地的突兀雷鸣给全震醒了。
点了灯一瞧这的挂钟,才凌晨六点不到,但正常的话,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但此刻外面还漆黑一片。只听到风声刮着雨点密集地敲打门窗的声音。有汉子懒洋洋下地去开门往外瞅瞅,却被风吹得门猛一天,兜头浇了他一头一身雨水,淋得他仓皇缩了回去关上门“哎俺的娘唉,好大的风雨这特么也太邪乎了。赵老二莫非是神仙或是龙王爷爷”
天终于亮了,能看清外面了。再开门一瞅:昨日的牛毛细雨不知在夜里什么时候变成了细绳雨,看着不大,但却下得格外密集格外急,三两步外就几乎看不到人。风小了,渐渐听不到了,没了,天地间只剩下从天直直而下的哗哗雨线。
汉子们都知道这种雨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下起来往往就没歇不停没个完,连下几天几夜是常事。一下起来,最有经验的老农也谁也不知道它到底会下几天、啥时候是个完。
到了这会儿,汉子们也不抱怨咒骂赵老二的蛮横不通人情味了,大眼瞪小眼,只剩下一片咋舌声。
有汉子不禁道:“二公子让那些贼秃驴大热晴天的却带着蓑衣雨布走,真是英明啊!”
有人开头,接着就是一片是啊是啊的赞叹声,否则秃驴们就要顶着连绵大雨走数日进入沧北,得遭老罪了。
正冒雨奋力向沧北赶的僧人们有亲身感受,感触就更强烈了。
沧州及相邻地区曾经密集了五六百万甚至更多人口在此沾沧赵家族的光从事务工、经商一度住满了人,除了严禁砍伐毁坏的森林和田地以外,到处都是外来者草草盖的泥胚房子,更有大量的客栈、商铺光是赵庄在荒野地盖的大型工厂城堡就有几十座,连盐山上的空地都建了不少草房子住了很多人家那时候,辽国人眼红得发赤,特别想来抢,来了却一次次受挫,财没发了,便宜没沾着,反而总得丢下许多人命,赔掉许多马匹武器自然不是沧州官府可靠能护住百姓,而是民团太强大太齐心能战了,又到处是结实的村堡庄堡可抵御侵略,辽寇一来,人和牲畜都撤城里或村堡里去了,攻不下,外面啥也没有,散乱在外的民房什么的不少还是赵岳家的城墙那种简易造的从地基到房顶全水泥石头的房舍,这种杂乱石头和水泥拼盖的房子抗震能力很差,横向抗打击能力不强,但那只是对天地之威抵抗力不行,人想锤子刀斧火来毁灭就难了。
辽寇也不傻,他们是来抢劫发财的,不是来出苦力遭罪能慢慢磨蹭的,靠的是快马旋风般快速劫掠,否则就会陷入铺天盖地民团乡勇凶猛可怕围攻立功夺马反发财以及各地宋军来援的围堵中,辽寇也就不会发泄怒火和石头房子较劲就得弄塌了它,只能放火烧烧简易草房子,但这也不是能轻松随便干的,很容易中埋伏被围杀。因为辽寇人少
辽国欺负宋国懦弱不敢翻脸,但也不敢真出动十万几十万兵力人力正经专门来抢来祸害沧州等地,那等于和宋王朝撕毁盟约正式宣战。宋朝廷和皇帝日益重视沧州的巨大赋税贡献和潜力,也不允许辽国象在别处边关地区那样任性肆意乱来。宋国越来越富得流油,真翻脸没什么妥协好讲了,还真不怕和辽国对抗打消耗战,拼什么吧,你说,你随便选。宋国有的是人和钱粮武器。而辽国正被女真逼得狼狈它真不敢和宋国真翻脸玩强硬的,就是一边习惯地南下打草谷抢些东西和苦力,一边威胁恐吓着享受宋国买和平,那么红眼来抢沧州的辽军辽民它能有多少人?
就是十万军队来沧州,一分散开抢,也根本不够打的。
如今这些建筑几乎都空了,往沧北回返的三万多僧人在路上得便,真不愁没食宿和躲雨的地方,但若是没带他们此前嘲笑的蓑衣,路却得继续赶,那就罪有的受了。
沧北骑兵要带他们早早回去抢夏收,可不会纵容他们路上躲雨不前。
但下雨天,僧人得分散到各处食宿躲雨,不多的沧北骑兵就监视不过来了,实际也不是看着僧人不让逃走,是看着督促着僧人在赵庄奋力完成夏收。
谁想趁机逃走,负责看押的沧北军嘴上不说,却不会真追杀阻止。
想倒霉就逃吧。
内地正缺苦力种地开矿呐,逃去了正好让内地穷疯了正愁没人可供扒皮的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地痞恶棍开心了。
谁若是信了朝廷为蛊惑僧犯暴动离开沧北而散布的不禁僧人重回寺庙当神仙享福的话,谁就是二百五,脑子进水了。如今的大宋社会哪有能力再惯着僧人和逃避劳作劳役为僧的人不劳而获。国教道士都没好日子过了呢
僧人果然是洞察世事善混世的特殊群体,真知道哪温温哪冷。那些所谓的高僧和享受惯了的原寺庙领导们再是不肯忍受卑贱劳作辛苦、自给自食,也没一个逃离沧北的,别说自愿了,赶都赶不走。
其它僧犯也没一个傻子,没一个逃走的。
在沧北也只是辛苦卑贱些,而逃到别处,那下场就是不肯死解脱就得下地狱一样挨打挨饿活活累死,不算是人
这三万多僧人也不嘲笑赵岳了。
他们是离神仙最近的群体,却最不信有神佛的也是他们。他们太清楚寺庙哄骗愚弄世人的那些神迹把戏了。但现在,他们却惊叹沧赵老二的神奇了看这雨势架式,沧州真可能暴发大洪水。还有赵老二居然能准确判断他们上路不久就会遇到大雨,能预知他们若是没有蓑衣就不可能回到沧北,只怕得淋阻在荒无人烟的路上绝望地饿死。
沧赵真有大气运罩身,得上天偏心护佑,老天要下个雨降个灾也会让沧赵预知到做好防备。
赵老二莫非是神灵转世
这种猜测到了乾宁军防区就更坚定了,因为他们惊讶地发现,从这到沧北居然风和日丽没有下雨,夏收顺利
和尚们疑神疑鬼的,都感觉自己努力表现是做对了,就更不会趁着雨天沧北骑兵看不过来而逃走了。
事实上他们又赌对了。
到了沧北,他们集中在海边夏收,比其他僧犯吃得最好,军队也不再催促玩命干,还体谅的让他们到达后休息了一天。夏收后就被悄悄全部运走了,分去半岛南亚等地负责培育檀木等珍贵树种或从美洲欧洲来的优良板材树苗,在相关科学家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成了吃公饭的专业育苗员,活并不多累,就是与社会脱节,一边修身养性一边为人类做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