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都是这样,阳谷县何能例外。
阳谷县令还是灾难前的那一位。
此县太爷是大宋最常见的那种官员,你说他坏,他感觉很冤枉,他没干什么人神共愤的坏事,甚至算得上是个有清名的官,但你若说他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好官,那又是不可能的,他就是个这时代标准的,也是最多最常见的混基层官场的读书人,在那位子上尽一下本县政务义务,同时为自己多捞点实惠,把自家家底尽量填厚实些,昧良心的事也没少干。
家国天下,先有家才有国嘛,先顾好自家才能有心有力为国为天下。这是儒教读书人普遍的心态。
但也正因为他没明显的恶迹才在狂潮中没被愤怒杀死,也没被卷走
对这位县令来说,景阳岗上有热衷吃人的猛虎,这根本不是事。他根本不关心这个。有虎有危险,你就避着走,别去景阳岗嘛。你又不是没耳朵听到消息没脑子判断什么。没脑子知道避虎保小命的,死了也就死了,该死,有什么可惜的?
另外,县衙也没能力悬赏灭虎。
钱还不够衙门的人自己花呢。孝敬官场靠山的送礼钱都没处弄去,岂有闲钱悬赏打什么老虎。当然就算力所能及的悬赏了,也没足够的猎户能组织起来对付一头凶猛老虎猎户,尤其是猎户好手去年可是叛逃抢劫的主力之一,几乎都跑海盗那了。县衙就是想为民干点除害事也有心无力呀。这位县令就是这么对部下解释和自我安慰的。
武松醉歪歪地牵马上岗,被清冷的山风一吹,酒劲发作顿时头重脚轻起来,但防范猛虎出现的意识并没有消散,只是他这一路上山别说看到猛虎野狼,就是山中最常见的野猪也没看到一头,倒是看到过几只嘣蹦跳跳觅食的野兔
武松在醉意中走着打量着四周,不禁感觉好笑:”这山中连野猪都不见。没大型猎物可吃,老虎?能在这生活?饿不跑就得饿死在这一带。那么大个老虎,光靠点兔子哪撑得下去
醉意朦胧中越想越有理,越想越放心,甚至觉得传闻可笑有趣,居然连住在这的那户酒家都信了流言三碗不过岗?呵呵,酒是好酒,真带劲,可俺武二郎偏偏喝了十碗二十碗照样过岗给你看看,省得无知者小看了天下英雄
武松却不知道,正是此地有猛虎,他才上山一路没看到山中最常见的野猪没被老虎吃掉的都吓跑了,避开了这一带危险地。常说的蠢猪,猪,不蠢,后世的大家都知道猪其实是很聪明的动物。野猪凶强却也不会硬和老虎对着干。
武松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柱着哨棒,踉踉跄跄慢慢爬上了山岗顶。
山顶正午的阳光好灿烂温暖,但山风也更大了些。武松也酒劲上涌再也走不动了,朦胧中看到这一带阳光遍布,野草青青,嗯,路边还有处夹墙也似的岩石高有一丈多,正好挡住了寒风吹侵,“夹墙”下则是连墙的一片平坦石头地,宽长足够躺下武松这样的大汉,旁边居然还有个半天然的低矮石头栓马桩,桩一带则是嫩嫩的青草地武松眼睛亮了一下,嘿嘿笑着踉跄着过去,把马栓了,任马低头啃食青草,自己则努力睁眼从马上的包中取出兽皮睡袋铺在“夹墙”下的石地上,醉得神志趋于不清了还没忘了把包收了别被人拿走了,包中可是藏着他最爱的一对宝刀,包就当枕头守着,一举两得,防身哨棒放在里边,舒服地一躺,温暖的阳光正照在身上
挡风,有光,嗯,这真是为俺武松天造地设的好床这念头模糊一过,武松脑袋一歪,手握着身边的哨棒,沉重的眼皮子合上了,转瞬间就陷入深醉沉睡中这时候若是出现个食肉的野兽,不用老虎级别的,一只病弱不堪一击的老狼偷袭也能轻易要了武松的命
这一觉睡得好香。
南下一路到处人心叵测,加上人少荒凉很多空出来的地方野兽横行,可谓处处是凶险,武松在人家在荒野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一直就没能放心安稳好好睡过觉,强如武松的体格实际也有些撑不住了,此时醉酒不由自主失去防范意识,在有吃人猛虎的险地倒是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
不知睡了多久,醉梦中,武松还在咂嘴念叨好酒,哈哈好酒,再来梦中正喝得痛快呢却突然迷糊听到一阵惊恐的马嘶而且不断武松被吵得慌,昏沉中晃了晃脑袋,满脸不耐烦,但到底是上过战场大战过女真的,又在沧北当了数月的斥侯,武人、军人的警惕习惯起了作用,他意识模糊,但还是本能一样瞬间睁开了眼四下察看
刚一睁眼,视线是模糊的,只感觉阳光刺眼,什么也看不清,但却真切听到马更惊恐嘶鸣并且似乎狂乱踏蹄似乎在极力挣扎想挣断缰绳逃走。这匹马虽然不是什么优良好马,却也是沧北军的战马,战场冲过阵见惯了血腥凶险,随军打过猎,见识过凶猛野兽,并且接受过军马专门的训练,比如鞭炮惊吓,胆子并不小现在却惊恐成这样
不好,一定有什么危险武松一惊就更清醒了些,猛然想到了酒家提到的吃人猛虎,手下意识第一时间抓到哨棒,同时眼睛正好首先看看当头的岩石上,什么也没有,想起身却酸软一下没起得来,但视线已一转,警惕扫向这一带的树林荆棘丛仍然什么危险也没看到
三月底的山中树叶还多枯黄少大绿。老虎可是有极好的皮毛伪装色的。那只吃人尝到甜头的猛虎此刻就藏在树丛杂草中森森的眼睛审视着战马和武松,也许是在考虑先攻击那四条腿的高大似乎不好对付的动物,还是先攻击弱小的两条腿的动物先击强还是先击弱这个很有哲学深度的问题。
它离武松极近,一个扑击跃可武松并没能一扫发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