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不是没可能啊。
现在可是往日从未出现过的非常特别的非常时期,人心混乱失去常态,高度敏感而脆弱易冲动,就象他疯魔了般一心想不顾一切诛杀赵岳一行一样的,在这个时候什么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心中害怕,但曹化真只能老实跟着去接受紧急调查,先全力寻求解脱自身的凶险,没时间也没心思收拾赵岳了。
不提曹化真会遇到什么麻烦。
咱们说说另一面。
宫中。
老蔡京在宰相办公室里安稳坐着,案上是一堆等他审阅批复的公文,但他提着笔却目光望着外面,没看公文,也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他面色灰败,眼神阴郁之极,稀疏的白发似乎更少却更白了,脸上老年斑越发明显,显得越发衰老不堪
他本绝无可能再有机会坐在这里代皇帝管理天下。
但,或许真的是黄天不负有心人,阴差阳错地,他奇迹地化绝不可能为现实,果然又坐上了宰相宝座。
只是神奇复了相位却未必是荣幸或梦想再成真。
老皇帝赵佶欣赏他的治国与执政能力,在江山最危急的时刻不计前嫌果断又起复了他,让他发挥余热尽可能快地理顺天下稳定朝局但现在是新皇帝坐在那,新帝赵桓对他却是没好感,更没有欣赏与信任,有的只怕只是憎恶与以前形成的畏惧而产生的忌惮甚至痛恨。
以前,皇帝赵佶优渥他,念及他治国辛劳与年纪大了,君臣奏对时常会恩赐他个座位,让他坐着说话,也特批他可以在家办公,七天中只要有三天来宫中班房亲自坐镇就可以了,至于其它的优渥恩赐照顾就更多了,时不时就有,曾经是常态而现在,在新帝面前,他就是再老再累再恭敬忠心效力,赵桓也决不会想起赐他个座坐着甚至喝着宫中香茶舒服体面说话,就得一直站着,无论说多长时间也得保持严谨的君臣礼仪站那说。
有时候,蔡京感觉新帝就是在有意整他以罚站受罪,是在有意如此戏弄他,看他年老不堪的笑话。
这里面难免也有朝廷新贵耿南仲的影子。
耿南仲最想当的是首相。他蔡京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就成了耿南仲的政敌。
耿南仲治国搞实务是嘴炮废物,却瞎自负才华,但搞政治内斗却是把好手,玩借皇帝整治对手的小把戏极是能干。
而新帝最听耿南仲的话,想用的首相是耿
对新帝不待见蔡京这事,老皇帝赵佶也只能听之任之,毕竟虽然仍是皇权在握的至尊,但到底是不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不方便干预太多。儿子不喜欢蔡京,难道他这老子还能强迫儿子就得真心实意喜欢着尊敬着用?
再加上昔日势力庞大的蔡党已经瓦解了,蔡党得力的骨干臣属包括蔡家子孙几乎都不在了,蔡京的势力已经不复从前,在浪潮汹涌般趁势窜起的极度错踪复杂难测的各种新势力盘面局势中有些势薄力单,穷于应付,不再是过去的人人敬畏,一言九鼎。
这样一来,皇帝排斥,权臣们也面和心不和,对他不那么友好欢迎
蔡京还要领导朝廷整治好空前复杂艰难不可测的国事证明自己宝刀未老,那日子就难过了。
政治工作上如此,生活上也同样难过。
过去的美女如云、奴仆如雨、门庭若市、金银财宝无数还不断涌来、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皇帝恩赐不断、日常所食比皇帝还奢侈讲究,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舒服得意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家中小猫三两只、恶犬七八只;天天顿顿萝卜青菜、粗茶淡饭,勉强充体面去上班的破旧绸缎官袍这哪是大国宰相该过的日子?
尤其是天天上早朝上班,天亮还早着呐就得起床去宫外候着,天不黑不能下班回家,事太多要老命了。
但,这是蔡京自找的。
他本可以借上次下台的机会悄然安全地离开京城,离开朝中的政治是非圈,去当江州知府的儿子蔡九那悠然养老,也可以去女婿大名府留守梁中书那休养,却人老不服老,失势了过时了却不肯认输,坚持留在京城旋涡耐心等待时机再现
他成功了,应该得意。
但天下滔滔大势,无可阻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视权如命,死也要死在相位上,却和童贯、张邦昌、高俅等身在局中看不清大势真相也不知大势下自己只是个地位高能量稍大点的蝼蚁一样,逆势而为,那,就得承受贪权的代价。
蔡京也知道宋室江山怕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也知道朝廷现在做的一些努力纯粹是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安抚天下人心的效果到底怎样难说得紧,但他还是和其他权臣一样自信是能支撑下去的,至少在自己死时,宋室江山还能在,自己还能享受富贵威权一直到老。至于太长久的以后宋室江山倒了也不关他们做古了的人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人活一天就得争一天啊。
这心态与人生认识也没错。
眼下让老辣之极的老贼蔡京能如此阴郁失态的是:赵岳小儿,或者是沧赵派来的死士试探,杀敢行凶冲突的地痞就杀了,巡逻禁军?杀了也就杀了吧,以赵公廉如今的威势与举足轻重的地位,沧赵家的一行入京五骑如此张狂跋扈也不算什么。甚至是应该的。对一向硬骨头的沧赵人来说,此时不如此嚣张跋扈敢为,那反而有些不正常了。可现在连对福王也照搞不误,根本没把皇族威严当回事,这意味着什么?
这至少说明赵公廉,或者沧赵家那位事实上作主一切的老太太在心里已经把自家和宋室皇族视为平等对话的双方。
这已经是不造反的造反了。
这太可怕了。
原以为还能维持下去的江山只怕转眼就得完蛋,最爱的威权富贵怕是没得享受了,老了老了还得做刀下鬼
蔡京更恨的是耿南仲这个正得意的自以为是的蠢货书生为私心报复不顾大局一意孤行乱搞,破坏了他苦心数月稍理顺出的一点光明安稳局面而这种灾难,背锅的首先是他这个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