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管着使唤,是不自由不自在,但能换得人生巨变,富贵荣华,就算需要拼命,那也值得。
戏班流浪天涯还不是一直在玩命?
卑贱百姓的命没那么金贵。是刀口讨生活的好汉,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值得。
杜班主听着大家的本色表演,两眼却一直盯紧两梁山战士的神情变化。
梁山两人听着戏班的言论,却没有任何得到提醒的恍然大悟和惊怕或产生顾虑茫然什么的神情,仍是镇定老样。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二人身上的杀气和战意减轻了,显然不再那么轻蔑和厌恶戏班。
其中一个战士听杜娘说得精道,还笑着和同伴相视一眼微竖了下大拇指。
杜班主偷看到这些,心中顿时一动,一挥手制止了大家的焦急议论。
他判断沧赵家族对不利的时局早有预见和准备,所以连梁山战士或者寻常头目都深刻了解所处的严重危机。他直观感觉忠君爱国感动天下的文成侯怕也不是束手等死的傻子……
这就好了。
杜班主一横心,这次是真正坚定了选择,决定以命运赌一把大的。
但他的直观判断只是自己的感觉,无法当理由说服大家,当梁山人的面说出来也不好,显得市侩,投靠不是好汉义气行为。
想了想,他说:“咱们到处流浪这么些年,是天不管地不收很自在。可无家无业无依靠,没盼头,流浪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大家怎么想。反正我老杜是厌倦了这种生活,再不想过餐风露宿、朝不保夕、到处被歧视被欺负的苦难日子。”
“我常想,咱们能闯到今天,还都好好活着,一个未折了。这真是老天爷可怜穷苦有志人,一直保佑了咱们。”
“但,到今天,这保佑怕是到头了。咱们的缘分也到头了。大伙各有心思。戏班也该散了。”
“我是坚定了,我就去梁山。”
“能入沧赵家族效力是我老杜的荣幸。能在沧赵家族手下过几天威风安稳快活日子,不用再流浪,纵死我也认了。”
“咳咳。”
“我感觉自己一天天在快速老去,体力精神头都大不如以前了,常感到疲惫不堪,不想再折腾,也没劲头折腾了。”
“咳,那什么。请大伙原谅我的一点私心选择。从现在起,我不再是班主。大家有什么心思就按自个的意愿来吧。”
好一手以退为进。
不愧是制片人、导演兼核心主演的大才,玩手下戏班团队跟玩什么似的,不要太轻松。
性子急,脑子慢的戏班汉子一听这个就急了。
戏班怎么可以散呢?
不唱戏了也还是一个整体,大伙还得抱团在这似乎越来越混乱暗黑的世上求生呢。散伙了,怕是很快都得完蛋个球的。
没英明的头也不行。
团队可不能没有聪明的杜班主领导。否则没个能人,当头的净出昏招瞎搞,那是领大伙去死。
老杜,你怎么可以甩手不干了?怎么可以不管大伙了呢?
其他人不管是不是聪明地感觉到了老杜的心思,介于流浪的团体比其它团体更多了相互依赖性,只这个他们就不能同意散伙。
这节骨眼上,自我就退让了更需要的依赖。
戏班的人,包括主意很正的杜娘两口子在内只能放弃自己的心思,低头不吱声了。
死就死一块吧。
有伴,做鬼也不寂寞。
杜班主降住大伙,心一松,正要代表大伙下拜表示真诚向两梁山战士认错并恳请允许加入梁山。
这时,杜娘又附耳低声道:“爹,你真看好梁山?”
“照女儿看,想过安稳有前途的好日子,咱们不如去海边着机投海盗国。凭咱们的本事,总能闯点名堂。”
这提醒让老杜微一愣,但想了想随即轻声道:“文成侯是天下公认的奇才,绝顶聪明,他家就在海边,早年做的又是远洋商务,早和海盗交手过,会预见不到海盗的危害?”
杜娘低声道:“爹,你是说,文成侯早看透了海盗的危害之大,却一直对朝廷不吱声强调,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杜班主很是欣慰地看看闺女,却轻斥了一声:“孝顺就听爹的。反正你老爹我是决心押一把老命。”
隐情不隐情的,只有沧赵家族自己清楚。
别人
谁能确定什么?
官场太复杂了。当官的大人物更是心思莫测。
文成侯从不对朝廷强调尽早剿灭海盗的重要性,也不站出来以奇才之能承担追剿的重任,或许只是他遵守官场规则,守为官本份,不愿插手朝廷大佬该操心的事,免得平白惹人憎恨甚至更敌视。或许连文成侯也没办法收拾海盗。
但,世道越来越不好混了。自己缺乏智慧,看不明白。那就选最聪明最厉害的人跟上混呗。
跟对了,这天大的机会和福分就来了。飞黄腾达不是梦。
跟错了,那算自己倒霉。有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一起陪葬,死也不算冤。
杜娘吐吐舌头,总算真老实了。
两梁山战士看得明白,收刀拍拍手,阻止了老杜下跪,招呼道:“我说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呢。大伙是不是先忙活一齐加劲划船离开?”
石磊一身劲没地使,嘿了一声,当先接手了尾舵。
戏班其他有劲的汉子跟着纷纷操起桨一齐奋力划船。
这条船载着杜班主的忐忑希望,飞快地顺运河向南而下。这一去就展开了真正精彩的大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