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一个平凡的母亲能抬起上吨重的汽车救自己的孩子。
为民,一个平凡的人民子弟兵能举起自己体重近两倍的二百多斤大胖子帮胖子脱险。
为恨,一个平凡的人腿断臂折,身中数刀,血快流干了,甚至心脏都破了,还能反扑缠住仇家用牙齿咬和仇家同归于尽。
人在意愿驱使下暴发出的潜能到底能有多惊人,高俅也是个很好的例子。
这家伙从毒打昏迷中醒来,惊喜发现了逃生的机会,求生欲望下顿时感觉不到鞭打雨淋的巨痛折磨,忘了这些日子极度饥饿加极度焦虑煎熬形成的虚弱,似乎之前从地牢里奄奄一息出来的人不是他,从极其泥泞滑溜的雨水地上一骨碌就爬跳了起来,带着浑身泥泞和一裤裆屎尿的沉重湿衣累赘,动作居然异常敏捷,不愧是踢球的高球,若有武林高手在此见到了也必定会大为感叹:高俅这身手,我这高高手也不过能如此。
高俅顾不得向两个还坐在地上只顾蒙头瞎脑哎哟哎哟瞎叫唤的两大将手下,径直轻手轻脚奔向半开的牢门,如轻功高手一样轻盈而迅捷,几十米距离,能一晃间就到了门前小心翼翼探头向门外左右查看。
没有人。
门外左右没有隐藏的卫兵。
街道上仍然不见一个人影。密州城也仍然听不到一丝人声,死寂得不象是人间城市,直如一座人死绝了的鬼城。
“海盗应该是走了。最近这几日一直再没见到密州知州,地牢饭食随之变得极差,不是人吃的,他应该是被海盗弄走了,有心讨好我也照顾不到。毒打应该是海盗为出气。赎金一准是收到了才放我出地牢。打得这么狠,应该是狱卒的小人心思……”
高俅脑子里一晃间就闪过这许多念头,生死危及下,即使身体状况糟糕之极,脑子也不似之前的昏沉迟钝,思路灵敏。
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总算察觉了异常,停止了叫唤,扭头看到领导的鬼鬼崇崇行为,也挣扎着爬起来。
恰好高俅扭头想召唤他们,看到二人扭曲着肮脏丑陋的脸在细雨中呆头呆脑的狼狈傻比样,不禁气恼地哼了一声,吓得二将一个哆嗦,顿时身体似乎不痛了,也不虚弱得风吹就能倒了,精神也有了,望着高俅的神态和从前一样恭敬卑微讨好。
“哼。”
高俅心里舒服了点却还是又怒哼了一声,轻喝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护着本官跑吧。”
能不能活命就看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海盗刚撤离,肯定还没走太远。
高俅此时生怕海盗又反悔了不想讲信用安排人突然折回来杀自己出气,直恨不能肋生双翅转瞬远飙千里,离这越远越好。
骂了两手下大将两声,提醒二人赶紧担起对自己应尽的职责,在险地,他无心多耍威风,再瞅了一眼监牢那边,确定确实无人在暗中看着笑话监视,当即轻轻拉大门缝,机灵地一闪身就钻了出去,带头向外逃去,动作真是急如轻鸿快似羽雁。
副都指挥使和都虞侯也来了精神头,这会儿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身体不痛了,手脚不麻了,跑步也有劲了,饿了十多天瘦了却仍如狗熊一样粗笨的身躯居然紧跟着苗条的领导也能轻捷地钻出不大的门缝,并且撒脚如飞,如踩着风火轮一样飞窜。
三人急急如叫花子去领超级大奖,眼神贼亮,小心谨慎,健步如飞,鬼鬼崇崇穿过大街,钻过胡同,飞过水沟……
尽管下雨天一路上连只无主的猫狗也没碰到,没人堵抓他们,他们却仍然一口气奔出了地盘着实不小的密州城仍然丝毫不停顿,认准方向,一头钻入雨幕中继续向西边的沂州方向拼命跑去。
又狂奔了十几里,感觉安全了,憋的一口气才泄了,这时才感觉到双腿如泰山般沉重的难以挪动,胸膛象要炸了般难受,累得张嘴拼命呼吸也觉得喘不上气来,头更是晕得真转圈……
眼前阵阵发黑,身子直打晃,三贼看到路边有片树林可藏身,就一头扎进去,然后不管不顾地直接瘫躺在地闭眼呼呼喘息。
雨下得更大了,由密密的细线网成了天地混沌,一米外几乎就难以辩人。
满身伤痛虚弱疲惫之极的三贼狂奔了一身臭汗,即使是在盛夏,被暴风雨一淋也不禁感觉冷得难以承受。
但,他们逃生发挥的潜能已经用过了,恢复了正常状态,累得几欲昏死过去,连手指头动一下都不想,死了一般仰面朝天躺在树林中的泥泞冰冷野草地上,浑身的鞭伤在雨水浸泡下蜂蜇般痛苦也顾不得了,任越来越大的狂风暴雨没头没脸猛淋猛灌,喘气都被风雨影响得困难起来也懒得动一动避一下,如此躺着会伤了身体根本至少大病一场也没力气在乎。
好处是,这一路冒雨狂奔加暴雨狂浇,多日未洗而肮脏不堪的头脸清爽不少,吓得裤裆里的屎尿也抖落加淋得干净不少。至少那股子在夏天里格外难闻的臊臭味很淡了,淡得至少他们自己眼下是闻不到。
过了好久,两大将惦记着照顾讨好高俅保住性命和前程,反复鼓劲挣扎,终于虫子一样蠕动着坐了起来,大口喘息几声,再鼓劲爬到高俅身边,一齐动手拉高俅起来,并深情又焦虑地呼唤着:“太尉,太尉?快醒醒。”
“不能这样躺着啊。”
“咱们得找地方避避暴雨。不然这样淋下去人就废了。”
他们不知道自己很荣幸地跟着高大人打了无欲无味针成了食不知味的太监,已经是个空有心思和狡诈的行尸走肉废人了。
……
隔日,发烧濒死的三贼被高封派来的数批人中的一支高兴地找到了,救回了沂州城。
高封一直关切着密州海盗走了没有,为自己安全,也为能及时接应堂兄高俅,专门派人在两州交界紧盯着。
细作扮做百姓,远远看着大密州乡野再次变得空无一人,不禁感慨万千,有点悔恨自己是个坏蛋,连投海盗都没资格。
密州人本就是强盗军闹山东把密州原来的人财物洗劫一空后搬来的外来户,在密州生活时间太短,在这没找到幸福,好地好店铺仍然都是有权有财有势的人的,自己仍然是最卑贱痛苦的底层户,种着薄田做着艰难小生意却承担着大宋全部税赋,负担沉重,压得直不起腰来,一样继续被贪官刁吏地痞恶棍肆意欺压盘剥,这里没有希望,自然也没有感情,根本没扎下根,心是飘着的,总准备着有机会就随时离开,所以,海盗一来招呼,靠海边得消息早又有地利优势的反应快立即走了。
铺天盖地的官兵来了。海盗走了。官兵随后就消失了。海盗悠然回来又继续肆无忌惮地招呼移民。上次没来得及走的人家这次赶紧毫不犹豫抛弃密州,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的,都跟着海盗走得一个不剩下。
为了能有这一天,即使有什么恶习恶念也强忍着,努力做个好人。就怕连当海盗的希望都没有资格去梦想。
躺在温暖舒服的房子里,高俅疗伤吃药喝粥,居然比两强壮的手下大将先恢复好了不少。
这也许是托了平日里经常练习踢球陪皇帝娱乐得快活的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