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庄城南,韩昌乘凉过的那棵树倒是够年月够粗大,树身却长歪了,而且树顶被截掉了,弯而短又太笨重,做不了撞木。
韩昌想起这个,这才明白为啥那棵树那么粗枝叶那么繁茂却那么矮,不禁暗骂赵庄人也太鬼太精细了,连棵树也算计到。
转眼第二天。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蒙蒙细雨,不但不让人讨厌,反而削弱了炎热干燥,让人感觉到湿润和清爽而欢喜。
下午,辽军三个千人队抬着云梯从东西南三面呐喊着气势汹汹又来攻城,其恢复士气之快和勇气让李助等惊讶,连忙备战。
攻城辽军来到城堡附近一看才知道,昨夜的战场居然这么快已经被赵庄人打扫干净了。
烧损的弯刀等有用的东西全部回收了。
连残存的攻城车撞门车木头都肢解收走当庄里的劈柴了。
城墙和水泥地留下的可怕血迹、火烧过的焦黑痕迹,在斜风细雨中淡化。
烧剩的人马尸骨全抛到了东河,有肉的丢到了河里或沉或随波飘流,无疑成了水族的食物水草的养料。骨头堆积在河边一些沟壑中,并没有掩埋,即使离得不近,辽军从赵庄这里的高高地势远远望去也能看到烧过的骨头才有的特征。
好大一片成堆的骨头,远才能看到。让人望而生畏。
骨灰和其它东西烧化的灰尘被赵庄人打扫或随风吹刮干净了,再由细雨缓慢细腻洗刷,残迹随着血迹化为浊流流入草地。
空气中仍然弥漫着一股炼尸特有的恶臭味。好在有这场细雨在慢慢净化。
过来攻城的辽军在路上就看到了随风到处散落的骨灰,都是见惯血腥的厮杀汉,当时对草地上星星点点的骨灰感觉不明显,没在乎,此刻看到血水和城东河坡牧草地上明显是被赵庄人倾倒抛洒的骨灰在细雨中变湿混入泥土,却无不激灵灵打个冷颤。
传闻赵庄这原本贫瘠到根本不能种庄稼的草地之所以长得那么茂盛,就是吃人肉尸骨吃太多喝人血喝太多的缘故。
自沧赵家族崛起,这片土地上死了太多人。
强盗、刺客、阴谋者……宋国的、异族的、官方的、民间的,更多的是来犯的辽人辽军。众多人命滋养了这里。
沧赵家族慈悲善良大度,广济众生,被天南地北的宋人尊称为当代小圣人之家活菩萨当世。
而沧赵家族的根基地——这处老家却更象是索命噬尸之妖魔凶地。地下不知暗藏着多少惨死在这含恨不肯去的幽魂野鬼。
这种巨大的反差格外让人惊恐困惑,攻城的辽军此刻感受更格外强烈。
这里真邪门!
也真可怕!
以蛮子缺乏细腻敏感情怀的粗豪心,也不由自主升起一股疑神疑鬼的不安和迷惑。
三千辽军包括辽将眼看血水涓涓流下水泥地渗入草地消失不见,情绪都受到打击,之前的凶悍气焰降低,呐喊有气无力。
但李助等看到辽军萎了不少却高兴不起来。
从这天起,辽军改变了打法。
不再恃强逞能强硬猛攻,改为不断从四面骚扰突袭,仗着人多轮番上阵,白天号角鼓声轰鸣,呐喊威胁试探佯攻,晚上更不放过,神出鬼没摸黑突袭不成就改为制造巨大噪声和恐怖气氛让人不得安宁更不敢放松戒备。
辽军一拔接一拔地来威胁试探骚扰,中间不留一点空当时间,把赵庄兵力拖在城上不得好生休息,连吃饭都不得安稳。
尽管赵庄不断射杀辽军,但并不能让辽军畏惧停歇骚扰战。
守庄将士包括李助他们丝毫不敢露出空子,不敢放松警惕,否则一有破绽,辽军试探出来就会立即变成强攻。
韩昌这一手打法真正击中了赵庄的软肋。
兵少不能象辽军那样轮换守卫,只能夜以继日守在城上。
吃在城上,住在城上,人只能抽空打盹缓解疲劳,熬的困得不行。
为了对抗这种打法,能让头领们得到些休息保持清醒头脑,老奶奶带着身边侍卫都调上去轮换代替指挥和抵抗辽将。
再这么下去真抗不住了。
南边的赵岳不知道赵庄被两万多精锐辽军由韩昌这样的非常了解汉人更具备智能双全的能将指挥着围攻。
但他总感到不安烦躁,似乎预感哪里的要害会出事,但之前一次次遍问各处都回电没事。
赵岳分析过,感觉老家是最薄弱的环节。
毕竟家中城堡不少,就算赵庄没事,别处城堡缺乏正规军守卫,主要靠训练的佃户和组织避难的乡亲抵抗辽军是弱点。
他重点关注起老家这,从一次次短短的电回,由最短的没事两字到最近的“辽蛮狡猾凶悍”感觉出不对劲。
他稍一分析就从电回中品味出祖母的心思。
老家肯定出事了。
至少是形势越来越危急。一直不求救,必定是祖母考虑移走禁军和清真流寇的紧迫性才决定力抗拖着敌寇。
想到这个,赵岳哪还坐得住。
祖母那么大岁数了,哪经得起战争煎熬。
她老人家若有个闪失,夏收战略再多成果也弥补不了。爹娘一怒,还不得扒他一层皮。
大哥也承受不住打击。
祖母偏爱大哥,把长孙当命根子。大哥对祖母的感情也深到不可想像。
况且赵岳自己对此世这位有钢筋铁骨般气节的祖母也是自内心的尊敬,决不许这样的老人家有一点闪失。
他呼地站起来传令:“电告李俊,抽调战舰载海军6战队全部,立即北上沧州。李俊带剩下的船留下继续移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