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栾廷玉终于决心还是抓紧时机去熙河军走一遭。
即使天下开始陷入混乱,身为大宋臣民,还是得维护正统。投军不能半途而废啊。
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把两徒弟招来相告实情和决定。
“桓奇、必贵,想必你们也知为师想去西军效力。如今熙河军正进行紧急重整,和西夏的战事正烈。正是为师的机会。”
见两徒弟静静听着,没什么激烈纠缠情绪流露,栾廷玉满意点头又说:“为师是这么想。你们俩是天生的步战大将,落草为寇是出于无奈,以此为生却太可惜。我本打算带你们一同去投军。再想想此地山民还离不了你们的庇护,为师就自己去。”
桓奇张嘴想说点什么,栾廷玉猜测到了,笑着一摆手道:“勿急,听为师说完。”
“你们与我既有师徒之谊,这种情义自然不会断。这几日虽说是仓促指点了你们武艺,却也把精要传了,并修正了你们武艺中的缺陷,守山对付二张应该不是大问题。剩下的招式,那需要时间积累。为师这有本图册,你们可自行对照修练。”
“若为师能在熙河军站稳脚跟。你们这边也能安排好山民,愿意的话,可来找我。咱们师徒可并肩作战,建功立业。”
金必贵见栾廷玉说完了,扑通跪拜在地道:“师傅,请恕徒儿说些你不愿听的话。”
桓奇也立即跪下了。
栾廷玉和王进的性格和心态不同,不会象王进呵斥史进那样,闻言笑道:“师徒如父子,有什么愿听不愿听的?说真话实话才重要。”
金必贵丑脸上顿时露出欢喜之色,道:“那徒儿就直说了。”
“嗯,说。为师心中其实也有疑惑。就听听你们有什么想法。”
“徒儿嘴笨,不会说话,说得不好,师傅你别生气。徒儿说的都是心里话。”
“嗯。”
“师傅,你想投西军,徒儿想说,师傅最好别去。去了必定失望,白跑一趟不说,还受到羞辱打击。”
栾廷玉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论调了,柴进就提醒过他,所以此时听了并没有太大反应。
“师傅,你说此时西夏正和西军激战,据徒儿听来的消息,这不假。但却不是师傅的机会。徒儿听过往的客人说,环庆军的姚古调到熙河军为将主。姚家和刘法家同为西军骨干将门,却不是一路。现在,两派势力为争熙河军的那些关键位置,正闹得不可开交。姚家为主是姚家的优势。可老熙河将门盘根错节,身为地头蛇不是好摆弄的。这个时候,哪个重权人物有心思理睬师傅的一片报国心?”
桓奇道:“是呀师傅。俺听说,现在和夏贼打的是去增援的另外几家西军。熙河军主要在忙成军,为友军提供粮草。师傅去了,就算投军成功,一个新人,谁会相信你?师傅没机会带兵上战扬威。错过这个机会,师傅更不会有出头之日。这几年夏贼安稳。西军无大战事,师傅想战场立功受奖很难,如此本事,难道打算去从小头目开始,艰难升为受气小官糊混一生不成?”
两丑汉说得颠三倒四,但意思表达出来了。
总之,你是无根新人,没人敢重用,眼下的大战确实是良机,但你去的不是时候,带兵上战场的机会都难说有,没机会立大功。过后,熙河军内部争斗完了,位置满了,两国无大战事,无根无靠只有本事的人更没上位机会。
栾廷玉只想着国家危难之际,西军官僚会不拘一格重用人才,由此进入逻辑误区,没想过只要不是立即亡国,这些陈腐西军官僚就会把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国家利益排在后。有好位子,自家子弟和亲信先占上,你个外人再大本事也靠边站。
桓奇、金必贵不识几个字,却从草根自身最朴实最接地气的角度,对西军,或者说对大宋的腐烂有自己的清晰认识。
栾廷玉呆了。
他从徒弟的话中发现自己的想法错在了哪里,心里如翻江倒海。
天下衮衮诸公只想着自家,没人首先效忠国家。各地贪官污吏横行霸道。天下百姓日益穷困潦倒,乱民四起,山贼林立。反王群起。这样的情况意味着什么?纵观历史,一个王朝要倒了的时候,社会不就是呈现出这种混乱堕落形势?
也许大宋真要亡了。
哪我栾廷玉还以卑微之躯去军中干什么?能干什么?
可怜我自小勤奋,从名师,日学文夜习武,练成一身本领于朝廷却无用武之地,于民间只混成个为虎作伥的护庄恶霸教头。如今于正途走投无路,落草为寇快活一时瞎混一生又不甘心。
我栾廷玉怎么这么命苦?哪里才是我奋斗的所在?
哦,忘了,收了两山贼徒弟,我栾廷玉在此山落脚,其实也已经成了山贼反王。若去了熙河军,此处根脚泄露出去,别说带兵杀夏贼立功受奖升官,不被那些官僚当居心叵测的逆贼砍掉脑袋上报朝廷请功就是大幸运。
不必费尽千辛万苦远去西北再碰一鼻子灰。投军是不成了。
哪以后做什么?
在此当反王?看大宋和嚣张得意的陈腐官僚怎样走向毁灭?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