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坚追出凉亭,站到路中大喊:“陆先生,那你何时回来?朕将国师之位给你留着!”
“明年秋叶飘零之时!”
声音远远传来,凉亭外,一道道挎刀的侍卫上前,站到杨坚身后,随后,一一抬起手,齐齐躬下身子。
“我等恭送国师!”
“我等恭送国师!”
百余人声音响起周围,震的林中鸟雀乱飞,那方远去的老驴背上书生,沐着这片阳光,微侧过脸来,笑着挥了挥手。
铜铃轻摇,叮铃咣当,在这片晨[fo]阳里渐行渐远。
“纵然没了法力,陆道友这脱尘的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了。”
杨素望着那片已经远去的书生,摇摇头苦笑了一下,“兄长莫要恼他。”
“朕恼什么?高兴还来不及。”
侍卫牵来马匹,杨坚转身过去,翻身而上,兜转过马头,大笑道:“走,回宫,今日朕心情大好,随我喝酒!”
一甩鞭子抽响,喝了声:“驾!!”纵马狂奔起来,杨素、一众侍卫纷纷上马勒转缰绳,狂奔跟上。
马蹄轰隆隆飞奔,消失在城门。
......
天光蔓延,蝉鸣此起彼伏在山间嘶鸣,窄长崎岖的山道上,没了法力无法驱使法术赶路的书生,走过一会儿后,下驴牵着缰绳,穿过树荫下一道道斑驳。
山中寂静,铜铃声里,书架小门打开,蛤蟆道人探出脑袋,然后蹬了几下腿,慢吞吞爬去驴背上。
“良生,你要去当那什么国师?”
前方拖着缰绳走动的书生,望去茂密的树笼,缝隙间阳光正烈,他眯起眼睛看了一阵,点了下头。
“不当国师,我怕养不起师父啊。”
陆良生笑吟吟的开起玩笑话,回头看去驴背上趴着的师父,像是已经不是太在意修为上的得失。
蛤蟆道人抽了抽嘴角,慢慢爬过驴背到老驴颈脖,听到这句话玩笑,差点掉下来。
抓着一撮鬃毛,悬在外面,蹬了几下没有上去,气馁的吐出一口气。
“良生.....那你可有过后悔?”
“不曾.....”
陆良生低声说了句,缓下速度,望去山外远方延绵起伏的山峦,还有依稀可见的城池轮廓。
写有‘宇文’的府邸里,某处房间的门扇推开,宇文拓进去,坐到床边,看着上面依旧昏睡的师弟,替他盖好被子。
想起师父被围困的夜晚,捏紧的拳头都在发抖。
时间流逝,阳光渐渐倾斜,西北风沙越发大了,四个满脸风霜的书生,裹着面纱对着田地兴奋的指手画脚,指挥着附近老农如何如何开垦,然而,没人理会他们,不久,四人垂头丧气的坐在田埂,与往日想的做官,怎么就不一样了。
西北苍凉的山脊上,干瘦祥和的老僧,走过当初大妖盘踞的洞府,来到某处孤零零的坟墓,亲手剥去上面的藤茎,闭目小坐像是在陪伴坟中的女子,有时会轻声说着话。
山外还未落下的夕阳照去远方,渐渐青翠的山麓,猪刚鬣满面红光跟在老驴后面,翻着手中画卷,某一刻,脚下踩空,皮球般翻滚下了山坡,满身草屑,又狼狈的爬回来,看着望来的书生,嘿笑着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画扬了扬。
鸟儿轻鸣,划过彤红的残阳,收拢羽翅落在悠哉慢走的老驴头上,旁边望去天色的书生,脸上泛起微笑。
“.......这一路走来,我以为告别了稚嫩天真,因为陈朝的事不肯回头,后来,游历了许多地方,觉得成熟了,长大了,其实说到底,是我渐渐忘记了,当初那个饱读书籍,还有理想的自己罢了。”
“修行之路悠长,人生路何尝不是,从头再来就是。”
陆良生转过身,看着歪着头一脸发懵的蛤蟆,牵来老驴信庭漫步走过山麓,一路游山玩水,有时遇上风景别致,美不胜收的地方,支起画架,铺开画卷,落下笔墨记下这份山水。
渴了,溪水边洗去污垢,困了就着石洞、树下心安睡去,蛤蟆道人裹着被子,翻看食谱,想到山间野味,吞了吞口水......
夏去秋来,满山青翠被风吹的枯黄。
磊磊果实的树梢下,陆良生爬上去摘下一颗抛给师父、猪妖,跳下来衣袍陈旧,随意抹去身上树叶,拿过水果咬去一口,满嘴香甜,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让老驴跟在后面,甩着有些破烂的袖口,洒脱的走在前面。
满山金黄,枯叶飘下,陆良生走过山脊停下,靠着远方的栖霞山,风抚动发丝飘在脸侧,露出笑容。
便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