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阴冷低沉,胖道人浑身一抖,指间黄符都拿捏不稳,飘去地上,颤颤兢兢侧脸回头,顺着黑乎乎手掌望去,眸子顿时缩紧,那是一身黑底红领官袍,头戴高帽的阴差,面目青黑缠染一层死气。
“你....你.....”
结结巴巴的话语根本没有说完,另一个阴差从巷子里拖着铁链飘来,泛白的眸子盯着这胖道人,张开口,一股肉眼可见的阴气溢出嘴角。
“当着我兄弟二人面抢鬼,坏我们差事?”
“不不,贫道没有,真的没有!”
胖道人结巴说了一句,猛地祭出道法,从阴差手中挣脱,就朝巷口冲去,他身后,一个阴差抬起手臂,原本奇长的手指,瞬间生长延伸,追去道人身后,一把抓住他肩头,硬生生拉了回来。
“得罪我兄弟,还想跑!”
阴差另只手也伸去,掐住胖道人脖子抵在巷壁托举到半空,另一个阴差飘然近前,哗啦啦的铁链拖动,操起就朝道人抽了过去。
片刻,深夜巷道,凄厉惨叫接连不到响起,引来这片各家各户亮起灯光,犬声此起彼伏的狂吠。
相隔一堵院墙的院子里,窗棂还亮着灯火,摇晃的昏黄中,坐在书桌前的身影,是没有影子的。
妇人对于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坐在床边掉着眼泪,看着丈夫握笔一刻也不停的在纸面上书写,将行医许多年,从学徒到坐诊一方的医术、草药心得完完整整留下来。
沙沙的脚步声过去,妇人搬了一张凳子坐去旁边,书写的毛笔停了停,李益书干枯的双唇挤出笑容,看去妻子。
“你该睡了,不用等我。”
“妾身陪着你,陪着你......”妇人擦了擦眼泪,身子贴的更近一些,心里知道,丈夫在身边的时日只有最后一天了,想到这里,就压抑不住又低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老天爷那么不公,明明你做了那么多好事,为什么要你死。”
李益书放下笔,伸手拿过擦眼泪的手,放在腿上握紧,抿嘴笑了一下。
“老天爷要管那么多人,总有疏忽的时候,说不定,之前他打了一个瞌睡呢?青莲,没关系的,最后几个病人也快好了,明日为夫再给他们开几副药调理调理,只是,往后苦了你了,为夫走后,你就另嫁了吧。”
感受丈夫手上传来的冰凉,眼泪从妇人眼角吧嗒吧嗒往下落去腿上,打湿一片,晃着垂散的头发,哽咽的说不出话。
李益书抽出手,将她揽过来,轻轻拍着妇人瘦弱的脊背,就像当初还活着那般,哄着她。
“为夫还能多活七日,能陪你,能看完剩下的病人,能见医书写完,就很满足了,天理不可变,既然是鬼了,就是要离开的,青莲,听话,往后为夫不在身边了,你要好好活,别让为夫走也走的不放心。”
“妾身知道。”
回应的,只有妇人压抑到极点的声音。
“嗯,这才是我李益书的好妻子。”李益书摩挲她秀发,深深闻了一下发上的清香,可惜,他是闻不到任何气味的。
风挤进窗棂缝隙,微微摇晃的灯火照着依偎的夫妻,变得暖黄,泌出温暖。
穿过这片暖黄的灯火,顺着漆黑的夜空,延绵陡峭的山林犹如雌伏黑暗中的巨兽龇牙咧嘴,偶尔传出夜鸟几声啼鸣,有铜铃声自远而近,向西北过去。
叮叮当当——
铜铃在老驴脖下摇晃,陆良生骑在驴背带着王半瞎,已是过了百余里,按着《山海无垠》上的画幅对照,距离名叫青城山的山脉快是不远了。
不过,在去之前,他要先进一趟堰城办些事,天色放亮,一大早,牵着老驴与王半瞎进了城里,打听府衙所在,径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