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腿不会说话,燕明荞看了眼盘子里的鸭头,也不会说话。
以往燕明荞最喜欢家宴上的菜了,但今日她没吃多,吃了鸭腿后就没再吃别的。
家宴结束,众人离去,燕明荞也跟着沈氏回了正院。
路上风很凉爽,吹得人很是舒服,夜色朦胧,沈氏也累了一天了,到了正院后燕明荞和母亲道别,回了自己屋子。
还没有太晚,但燕明荞不想看书,靠在榻上坐了一会儿,雪竹进来了,手里端了一份黄鱼面,“姑娘,宁湘姑姑端来的,说是小厨房刚做的。”
面冒着热气,的确是刚煮出来的,怕是母亲看她没吃多,所以让宁湘送了过来。
但燕明荞没胃口,她在家宴上也吃了点,不饿,“我不想吃,拿下去吧。”
雪竹点了下头,拿下去,她们丫鬟会给分了。
燕明荞叹了口气,她就是想大哥了,她知道今天是二哥高兴的日子,她也高兴,可看见父亲祖父这样,尤其以前对二哥也不是很好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个道理,在父亲他们心中,学问不好就不配做国公府的子孙。
从前父亲最喜欢的是燕明泽,今日燕明泽看起来也不太高兴。
还好她不想得到父亲祖父的喜欢,母亲二姐姐他们喜欢她就够了,不是因为她聪明,也不是因为她能做生意。
怎么可能人人喜欢她,人人都喜欢大哥。
这就对了,她也不是很喜欢父亲,祖父也一般。
燕明荞把这件事想通,又觉得肚子饿了,她喊了雪竹进来,“再去拿一碗黄鱼面,我又想吃了。”
小厨房做吃食,不可能做一碗。
雪竹笑了笑,“奴婢这就去拿。”
很快,黄鱼面端了上来。
这个可不是黄鱼熬的汤煮面,也不是面里多两条小黄鱼,而是把鱼肉剔下来做成面条,里面一点刺都没有的。具体是怎么做的燕明荞也不知道,但她知道很好吃,吃起来带着鱼丸的弹劲儿,汤汁是大骨头熬的,香味盖掉了鱼腥味。
那个鲜味就好像黄鱼面在汤里游了两圈,最后在手拉手高高兴兴地去她肚子里睡觉了。
就是这样的和谐。
四月份的夜晚还有些凉,吃碗面燕明荞趁着手脚暖和,赶紧梳洗睡觉,她把脚底的被子往上卷了卷,自己弄了个暖和的小窝。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只不过梦里一边是书上说的忠孝大道理,一边是大哥二哥,最后母亲给她抱走了。
她只要听母亲的话就好了。
醒来之后,燕明荞根本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倒是和沈氏又亲昵了两分。
沈氏不知为何,她养孩子也不能时时都看着,像燕明轩几人,管得更少。
她倒是乐意和女儿亲昵,母女俩一块儿用了早饭。
燕明烨和燕明泽一早回了书院,楚铮没去书院,睡到天大亮,然后过来跟沈氏报喜来了。
从别处看的和他亲口说的肯定不一样,他跟书院请了几日假,日后他进军营,看书是看书,但还是以练功为主。
在书院没有演武场,他功夫都耽误了。
沈氏也知道他志向在哪儿,只说别把学过的忘了,“平日里多巩固,考上不容易。”
她也有私心,楚铮能考上是好事,尤其是在明玉和镇北侯定亲之后考上,外人只会说这门婚事好,再加上楚铮一直以来和燕国公府走得很近,别人只会夸赞明玉。而等楚堪疑知道了,也会对燕国公府心存感恩。
沈氏倒不担心楚堪疑的品性,一个为了百姓在边关近十年的将军,品性怎会差。
楚铮未来要从军,能识字看书就行,的确不需要在功课上有多大建树,但沈氏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学,书中有很多道理,他生母不在了,她也没办法总照顾,还是得靠自己。
“外祖母说的我都有记在心里,”楚铮道,“我会好好学的。”
中午楚铮留下吃了顿饭,燕明荞跟着一块儿吃的,她说了好几句漂亮话,楚铮挺得意的,“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改日带你去骑马。”
怎么楚铮脑子里光想着骑马呢。
燕明荞先应下了,她和楚铮都约了好几次骑马了,也不多这一次。
不过她得继续上课,放假几日也没什么空,骑马不定什么时候呢。
从四月到五月,时间过得很快,过了端午节,天气越来越热,燕明荞虽然不怎么爱吃粽子,但很看重这个习俗。
她亲自端着艾草水把屋里角角落落都熏了一遍。
然后手上系上自己亲自编织的五彩绳,还送了沈氏她们一人一条。
听说这个能辟邪,加上她自己的心意,肯定能保佑家中亲人平安顺遂的。
燕明荞还给燕明轩留了一条,她想,大哥哥这个月应该能回来吧。
只是,她没等到燕明轩,而是先等到了从南方回来的陈越州。
陈越州五月中旬回来的,他再不回来,茶包都要断货了。
陈越州拿了三千五百两银子,总共带回来五千多斤茶叶,雨前龙井、乌龙茶、大红袍,有燕明荞要的价高的,也有一两十斤的。
春日多雨,为了不让这些茶叶淋雨发霉,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
三千五百两尽数花完,林枣那边,茶包也快卖完了,卖完不仅意味着回本,还意味着赚钱,燕明荞投了一千五百两,这月月初算着总共流水二千八百余两,净赚一千三百余两。
等全卖完还能加一百多两银子。
茶包的利润在五成左右,第一次做生意,走了不少弯路,茶包都重新做了好几次,浪费了不少茶叶和纱布袋子。
这回再来,应该会更容易些。
陈越州还带来一个消息,茶庄的人问,要不要做长期买卖。
那边有这个意思,知道陈越州做不了主,所以让他回来问问。
茶园的茶叶也并非每年都给卖光的,也并非是块地都适合种茶采茶,那边茶农估算着一亩地差不多能产一百多斤的茶叶,整座山二十来亩,一年收几次,能产出两千多斤茶叶。
陈越州在这家定了八百斤新茶,一两银子一斤的三百斤,剩下的一两银子五斤,总共花了四百两银子。
一年卖两千斤茶,而陈越州一次定走了八百斤,对茶农来说,他们也算是大主顾。
签下长的单子,以后就不用担心茶叶销路了。
燕明荞知道陈越州说的是哪家,她道:“这家的茶叶倒是不错,可以每年从他家拿一千斤,你得跟他们说清楚,茶叶好,单子还能再加,不好的话,就不和他家做生意了。”
签文书得陈越州去,带着燕明荞的私印,这样双方都省事省力,也省着以后再为茶叶发愁。
陈越州买茶也要去不少地方,舟车劳顿,也很辛苦。
燕明荞道:“你若觉得哪家茶叶合适,就签下来吧,价格的话,能谈就再谈谈。”
她买的多,总不能再涨价吧,一斤茶便宜几钱银子,几百斤,也不少银子呢。
她的钱,自然是能省则省。
陈越州明白,“姑娘放心。”
燕明荞知道他此行辛苦,“你回去休息两日,对了,你不在的时候,我让林枣去你家里去过两次,一切安好。”
陈越州不在,她理应照顾他的家人,送点吃食银子,也省着陈越州在外还担忧家中。
燕明荞看着,这批茶叶做成茶包下个月就能卖了,“作坊人手可能不够,我等放假去牙行看看吧。”
她给了陈越州十两银子,这个不算在月钱里,算是这一趟的辛苦钱。
陈越州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谢,“多谢姑娘。”
燕明荞忙道不用,陈越州不是国公府的人,家中尚有亲人在,安抚他的亲人是她该做的事。只要她做得好,陈越州也会更忠心,她可不是发善心,是为了自己的。
当然也有小部分原因在于林枣说陈家的孩子很懂事。
她喜欢乖巧懂事的孩子。
也许是好事成双,陈越州回来没两天,中午下学的时候,燕明荞就看见了许久没见的大哥哥。
数月没见,燕明轩高了一寸多,人黑了,也瘦了点,但不是竹竿那种瘦,而是精神了,比起走时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病殃殃的样子,整个人如同志怪小说里写的,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出门一趟好神奇啊,燕明荞也想出去看看了,不过,欣喜充斥着她的脑子,她在屋门口喊了一声,“大哥!”
燕明轩也许久未见妹妹了,和在身边常看见不一样,许久不见,乍一见到,就觉得变化很大。
妹妹高了,脸上肉多了点,眼睛明亮有神。
跑起来的时候像只自由自在的小鸟。
燕明轩招了招手,笑着道:“明荞,大哥回来了。”
燕明轩这回游学去了不少地方,出门的时候身上带了一百两银子,都说穷家富路,这还是燕明轩不想路上太奢靡,少带着呢。这对燕国公府来说没多少钱,可对那些想看书只能去抄书看的人来说,就是不可多得的财富了。
他路上还遇见了一个熟人,当时他银子被偷,是书坊的伙计帮忙追回来的,他一看,才发现是沈元景。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但对燕明轩有不小的帮助,后来他就学着沈元景,穿粗布麻衣,一边走一边自己做零活赚钱。
银子存在了银庄里,一百两,出门八个月,变成了一百零二两银子。
看了很多书,走了许多路,吃了苦,见了人生百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