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秋咖啡的玻璃靠窗,木制的放台上没有一杯咖啡。三个空落落的高脚椅和一张空落落的放台,冷清空虚,一如它的店。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它吸引了,发呆时偶然一瞥,便驻目了。
“喂,小藏,你在看什么呢?”阿桃拍了拍我的肩。
我没说话,只是呆愣愣向她指了指秋咖啡馆。
阿桃很疑惑,“怎么了?不就是最近火爆的一家咖啡馆嘛!”突然,她视线认真了起来,贼兮兮笑:“哦——我懂了,你是看上靠窗上的那三个帅哥了吧?”
“……啥?”
“呐~”阿桃往靠窗方向努嘴。
原来空落落的高脚椅坐满了人。
奇怪,刚才还是空无一人的咖啡馆现在怎么满是客?
仿佛感受到我的视线,坐在最左边的男人突然侧头跟旁边的人低语了什么。
话毕,三人皆莫名其妙的盯着我,他们神情不一,探究、冷漠、玩味。
搞什么啊?他们在观察我?
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我连忙在心里骂自己有病。你是哪里来的自信?
人生两大错觉——ta在看我,ta喜欢我。
刚经历了第二种错觉,怎么就不长记性?
想着我又把自己嘲笑了一番。
“哎呀!”阿桃有些激动的惊呼,我被她吓了一跳,虽然我表面只是木讷的看了她一下。
“他们好像在盯着我们看诶!”阿桃花痴的眯弯了眼。
看吧,人生两大错觉不是盖的。
我敷衍着向她讪讪一笑,便急冲冲绕过她要走。
转头那刻,我又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扫过秋咖啡馆的靠窗——坐在中间的他放下咖啡杯,撑着手肘,慵懒而疏离。他们还在往我们这边瞧。
脚上一软,无言。心里莫名不安。
“他们是练习生吗好帅啊……哎!小藏你等等我啊你!”身后阿桃一惊一乍追了上来。她伸手掐住我的脖子,做着鬼脸挨近我:“小藏,我来抓你咯~”
“把你脏手拿开啦!”
“嘿!”阿桃拍了一下我脑袋就溜了,我当然不服气,撒丫子也跟她追追打打起来。
一路上闹着,时间过得很快。我们进了学校的门,很快也走近了教室的门。
“呆子来了!”
不知道是谁那么眼尖,我还未进门,喇叭嗓就喊起来了。
我当然没有立马进班,而是习惯性先看看虚掩的门上有没有放着一桶脏水,抑或者一袋没扎紧的面粉。
好吧,今天没有。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
“小藏……”阿桃跟在后面心疼地拍拍我的肩膀,然后默默走在我前面。看着这个高挑的少女,我顿觉眼眶发热,水花潮湿。
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要从一个月讲起。
一个月前,虽说不是班里人人喜欢的人,作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存在,透明人确实是我最好的人设。
我可以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掩藏自己所有心事而不被人注意到。
我太普通了,普通到就算我悄无声息死去都不叫人发觉。除了阿桃,没人愿意主动与我搭话。哦,忘了,其实除了阿桃还有一个人的。他叫许诺,我的前任同桌。
他失踪了。
我取出湿纸巾将桌椅上明显的脚印擦去,再将水渍用干纸巾吸干。桌子变得焕然一新,橙棕色的台面像个镜子,倒映出停在窗框上的喜鹊。
同样的,我也帮许诺那落了些灰尘的桌子也擦一擦。
自从一个月前我向他告白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傻x。”
我擦拭的动作顿了下,抿嘴继续自己的动作。
“晦气的东西,许诺不会就是被她害的吧!”
“恶心玩意儿……”
“……”
“……”
这段时间被骂多了,还以为会习惯呢。我面无表情的做自己的事情,我在装作不在意。
但我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尊心。我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颤抖着把手上的脏纸都捏成一团,想去扔垃圾,却发现有一双鞋挡在了面前。
我没有抬头看这人是谁,只是转了身往回走,而这些脏纸,连同这些脏言脏语,我将它们一并收入了自己的口袋。
“好脏啊她,直接把垃圾塞自己口袋。”
“她本身就是个垃圾啊!”
“哈哈哈……有道理!”
“哈哈……”
身后的尖酸刻薄还在断断续续,我习惯性选择了不闻不问。
只要表现的不在意的话,可能心就不会那么难过。
旁边空落落的,阿桃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抬眼去寻找她的身影,发现她一脸怪异地站在门口——她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盯着我,盯着我一动不动。
门外有人要进来,见她堵在门口半天不动,便伸手去推她。
一米七的女生被人一推,直直栽倒在地。
尖叫声突然爆发,一滩血从阿桃头下蔓延……
我发了疯的向阿桃跑去……
当我走近,我看见阿桃歪着头的侧面,她在诡异的笑。
阿桃被救护车送走,走廊上挤满了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群众。他们顾不得讨厌我了,我在人群推搡中被挤到护栏,目送着救护车沿着校道愈行愈远。直到级长和几位老师出面维持秩序,我才僵硬回过神来。
“呵呵。”在我转身瞬间,仿佛有人在耳边低笑。
犹如落叶掉进经年死水。
我回头望,却被级长追着吼:“看什么看?!你,就你,还嫌事不够多是吧?!”
我浑浑噩噩缩回脑袋,身边的嘈杂像虚晃的梦境,模糊,迷离。
这一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我就像个木头,没有感情,僵硬死寂。
直到我一人只身走在这条与阿桃走过千千万万遍的路,回忆之中阿桃蹦蹦跳跳的身影在眼前这条小路上出现,我看着她,追着她,朝她呼喊,可是她都没有回应,只顾自己离开,犹如烟雾一般突然蒸发。日将落,最后一抹余阳落在海平线上,路边灯火逐一亮起,暖阳色的交汇让人不由泛起阵阵感伤。
我凝望这空无一人的小巷,多日以来的泪点终于爆发,我撑着膝盖嚎啕大哭,可这并不痛快,于是我索性扔下书包,跌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也许上天也觉得愧疚我,泪眼昏花间,我瞧见小巷深处出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专属少女心事,似曾相识的身影——我激动的站起来,差点连书包都忘了拿。我一把抹去泪水,大声叫喊他的名字:“许诺!许诺!许诺——”
他并没有回头,像是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是慌忙的往巷子深处跑去,转眼就消失不见。
我追着他,来到东西两巷的交界处。这里偶尔有几人匆忙经过,没有任何预兆的,又消失在尽头。
我沉着呼吸小声呼唤许诺的名字。
并没有人回答。
我找不到故人,只能往回走。
扶墙而行,粗糙墙砖坑坑洼洼不断摩挲着我指掌,心更是绷紧些许,一步一步的,我走的异常缓慢且沉重。
“磕啪——”
屋顶瓦片躁动,我转头望,一只黑猫正瞪着眼睛踱步经过。
我暗惊口气,当我转回头时,许诺的身影又闪现在了巷子口。
“许——”
他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三个人,那三人来势汹汹,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往墙面里按。我捂住嘴不敢出声,脚如灌满铁铅般动弹不得,我怕了。
许诺被制住,挣扎不脱,只能任凭他们掐住。
“傻x……”
“晦气东西……”
“恶心玩意儿……”
课室里那群人的嘲笑讽刺如水瞬间灌满我的耳朵,又涨又刺耳。
可我终究没能迈前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走了。
只留下许诺一个人僵硬的靠在墙上。他一动不动的,死气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