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说话的功夫,他们一组人脚步不滞,抬着人便下了城楼。
连云提着这伤兵的小腿,回头一顾。
这名伤兵尚有残息,脑子似乎也清醒着,听见了方才那话,脸上从中箭痛楚渐渐平静,仿佛解脱,却让人看着苦涩。
连云蹙了眉,一边转身,朝后脚的汤田一喊:“走!”
他不是见惯战场的人,无须遵守他们这地的规矩。
把人抬下城楼,两人尽量端稳手,脚步飞快直奔长廊下,送人到胡医仙跟前。
几人背后,有闲碎话声传了过来:“真抬下来了?”
连云转头望去,是刚才提醒他们的那些人,见那几人放下伤兵,一边脚不自主地又朝城楼走着,一边抻着眼,张望着这头说话。
对面的长廊下,也有两三名大夫,在百忙之中转头一顾望,看见被连云和汤田的腿影挡得枝枝节节的伤兵,其心口上的那只箭从背后露出半截铁箭尖,按理早该要其命了。
大夫们手中忙个不停,也时不时回头一望对面情形。
胡医仙叫两人把伤兵搬弄坐直,燃了一只火烛,手中一把细长刃的剪刀,刃尖在火上烧辣,他吩咐两人:“把人按住。”
连云和汤田一人把住伤兵的一边肩背,后再看一眼气息奄奄的伤兵,觉得也无须用力了,半死之人能有多少力气挣扎。
连云还在出神之际,胡医仙已下手取箭头了,细长的烧刃钻进背肉里,原本气力将绝的伤兵忽地倔蛆似的弹动起来,两个力壮小伙险些按脱了手。
回光返照般的一声惨叫后,胡医仙如释重负地把取出的箭头和长剪一齐搁开,呼出一口长气,朝被惊得措手不及的连云吩咐道:“拔箭。”
连云惊魂未定:“我、我拔?”
“拔。”胡医仙言简意赅。
汤田不敢吱声,咽下一口唾沫,生怕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对面廊下的一堆堆的大夫、伤者和百姓,都被那一声喊叫引去目光,连云便正在众目睽睽下,左手钳住伤兵的右肩,右手握上箭杆。
藏在伤兵身体里的半截箭头已被胡医仙取出,连云仿佛自己受痛一般,脸上五官都绷到一起,身上力气聚往右手。
他力气越大,速度越快,伤兵或能少一份痛苦。
憋着一口气,他一努嘴,手似挥剑出鞘般的一拔,箭杆从伤兵心口夺室而出,随之汩出细流似的血水来。
胡医仙早已拿出自配好的伤药,接紧着就往伤处抖撒,只片刻,血就凝在了伤兵心口前。
这伤兵只弹动过一下,随即死尸般的瘫倒在汤田胳膊里,汤田糊里糊涂拿手一探伤兵的鼻息,竟还有气,于是两只眼仰佛似的看向胡医仙。
如今,他才怀疑,胡医仙怕真是医仙转世了。
两人愣了一瞬神,胡医仙把伤兵从汤田臂怀里捞出来,将人靠去廊里的户门上歇着,他回过头来,一下大声教训:“还偷懒,快再去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