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罢,许时轻携兵入城,吩咐一亲兵领队,将所有民兵送至西南营场,有伤治伤,其余安排休整。
而他自己,第一要事便是纵马闯官衙,擒住下令关城门的俚州知府,程嘉延。
因着考虑到程知府也是为了保护城中百姓,许时轻没有按军法处置他,而是将他架进刑场。
许时轻命人扒去了程嘉延的官服,将人绑到刑柱上,晾了半天。
皮肉是不痛不痒,难受的内心煎熬。
城中的百姓都痛悼着被关在城外惨死的民兵,闻讯皆赶来唾骂这位知府大人,有的甚至提着家中的破菜篮子,装满腐瓜烂叶,将菜往他身上丢罢,连篮子也一并掷了去。
傍晚,程知府从刑场下来时,是被人抬回官衙的,像被人抽筋剔骨一般,瘫成了泥。
事情未了,许时轻早已在府衙中等人回来。
程知府打理一番,又穿上了官服,甫一进厅,主座上的许时轻迎了上来。
许时轻已换下甲胄,二十出头的年纪正值意气风发,他笑得春风拂面,若无其事地拉着程知府的手走去主座。
入座后,许时轻抱着桌上两灌酒,朝程知府亲近道:“时轻来得匆忙,只带了两台好酒,专请程大人品鉴啊!”
程知府四十有余,也见过些世面,此时却后脊发凉,直冒冷汗。
许时轻看出对方的狐疑,笑得愈发温柔:“时轻此番,也是为了大人啊。”
他说得真情实感,程知府只当他是打官腔,半句未信。
然而,几天过后,事情确有转机。
原先唾骂程知府的百姓们泄了气,冷静下来后一想,这知府大人也是护了城中百姓,也算有功了。
因下手过重,百姓们心略有愧,对程知府的态度又变得端敬起来。
若非许时轻这一出,只怕百姓余怨难消——官民不和,必坏大谋。
了结一事,许时轻转头扎进西郊营场的伤兵帐中,在这儿见到了当时的民兵首领,也就是居遥的父亲,居丐安。
男人三十而立,身高马大,除了被晒得一脸棕黑,整个算是标准壮年的形貌,很是精干。
从许时轻进帐,就有伤兵歪七倒八地朝他行礼,他示意众将安歇,独自走到居丐安的伤榻前。
“晚辈许时轻,您就是民兵首领?”他言语恭敬,态度端正有方。
居丐安伤得不轻,浑身缠满麻布,他艰难转头,看向这个年轻人:“不用,我叫居丐安,叫我老居就行。”
居遥的父亲,也是个自来熟。
许时轻满心敬意,不敢失礼,他拱手一揖:“居首领英勇无畏,当得一礼。”
居丐安不喜人多礼,他有心纠正,却无力相争。
两人又聊了一阵,十分投契。
末了,许时轻看这帐里兵满为患,又见居丐安伤重,便执意命人将他抬出了伤兵帐,另置他帐休养。
居丐安拗不过,只好由他。
人刚被抬走,就有亲人找进了军帐。
一黄口小儿急冲冲奔进伤兵帐,找了一圈,没找见自己父亲,他红着眼圈大叫:“我阿爹呢?”
有同村的民兵认出了他,忙开口安抚:“别急,你阿爹伤重,刚被他们的节度使大人带去其他地方休养了。”
话音刚落,小儿又冲了出去,一头散发垂至腰间,跑起来飞扬飘逸,通身麻衣和墨发一样黑,整个一道黑烟在军营里乱窜。
跑至一处有人守门的营帐,从帐门一望,好像看到父亲身影,小儿奋力一冲,却被门口壮他一倍的士兵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