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风有些冷,穿过窗户,惊动帘幕帷帔,垂珠轻撞缠绞,发出咄咄声响,破散着屋中让人窒闷的气息。
柳琬伏身于地,始终一字未言,在这个人面前,她不见心高气傲,从来只有娇气和恃赖。
戗画徐身上前,每一步都像踏在柳琬的心头上,让她喘不过气,只有眼泪止不住地滴答作响。
“琬娘可知自己招惹了什么人?”戗画停在柳琬跟前,却没扶她起身。
柳琬娇脊微颤,元夜之事如刺骨哽在她心里,她只记得那人自称“本王”,其余再不愿多想。
“琬娘,”戗画轻声唤她,像从前一样,却又不同道,“在这京都城,我护不了你。”
闻言,柳琬支起上身,扬起娇容,泪眼望向戗画。
她一双眼眸水润含情,侧颊被泪水沾湿,莹莹泛着光,额前发末微乱,一缕轻垂而下,点在了朱唇上。
戗画轻轻抬手,指尖拂开那缕乱发到柳琬鬓边,便见她红霞浮面,娇媚更甚。
就是这样一张脸,让戗画觉得对柳琬来说,没有哪处是可以万全的。
为了柳琬,戗画曾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打探了数十座的州城,最终才落定了远在东南的江沪。
那处山水环绕,人物富庶,权商才子,皆容得下只专供闲情雅致的歌姬舞姬。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江沪的知州清廉公正,知府通达人情,更有当时的江沪节度使,即现太子赵襄坐镇。
由此,戗画才开始在江沪布置文武,将当地一座“云华楼”几番修枝磨节后,她才亲自送柳琬远去江沪。
徜徉于江沪浮华梦中,柳琬一度恍惚,她以为从此安枕无忧,却不止她的安稳来之不易,有无数潜伏的暗子在看护着她。
淡青色宽袖垂拂在柳琬眼前,她抬手想揪住那抹衣袖,想要再一次被原谅她的任性。
戗画却忽地抽回手,负至身后,目光一如既往地清冷,看不出半分喜怒。
手顿在半空,柳琬心中失落浮上眉眼,她从未被戗画这样冷待过。
“我问你,”戗画话音缓缓,却带着几分凌厉,“你还想留在京都吗?”
几日前,柳琬也曾这样问过自己,那时她有后悔过,而现听见戗画问她,不知为何,她犹豫了。
柳琬很清楚,只要她应了戗画,戗画定能送她离开京都,像过去那般,护她安好。
而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在她心里攀涨根缠,抓住了她的喉咙,使劲儿往下拽着,让她道不出声来。
“琬娘子?要准备见客啦。”堂管走至隐云居旁的楼道间,朝楼上一声急唤。
“知道了。”
隐云居中,两厢喊声搅碎了寂静。
戗画回首一望,窗外已是夜幕浮灯,一弯清月掩悬在半空中,云也缥缈。
柳琬应了堂管的话,却没有起身,仍候在原地。
戗画方才看出了柳琬的犹豫,而现柳琬虽未动,她却也看出了柳琬的急切。
“去吧,我暂留京都,会再来见你。”
戗画说罢,转身离去。
柳琬见状,忽匆忙起身,一步往前,纤手环去戗画腰间,像曾经跑马时那般抱紧她,道:“琬娘等着社主…您别不管琬娘。”
戗画没有言语,宽开她的手,兀自离去。
戗画前一日便在品芝楼住下了,只是故意掩藏下来,暗中了解情势。
她本可以直接回屋,却甚觉心闷,于是走出品芝楼,想去街上吹冷风,醒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