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案生回身,见戗画凝眉难消,想来也是看这日头已过大半,一旦入夜,那些人便难寻踪迹,便犹豫道:“不若明日再上山。”
戗画垂眉,若是遍寻,那便不如夜里寻,虽不烧食,但入冬夜凉,哪怕容易被发现,也忍不住起火取暖。
戗画摇头:“就今日。”
她转身,萧案生忽叫住他:“不若我同你一起?”
萧案生此举探问,却心知她不会答应。
戗画回身看他,垂眼思忖。
“你若去了,谁带兵?”戗画反问,后鄙眼道,“杨守研?”
因官府主事,戗画不便动用武廌,她虽不完全信任萧案生,却也不会低估和怀疑他的能力,此事是为他和杨守研,想来萧案生也会尽力,便暂且信他一回。
戗画心想,总不能指望杨守研那头红葱吧。
山风冷啸,萧案生恍然,原来她独自去不是因为不信他,而是此时此况,她只能信他。
萧案生忽明白了,为何连云曾不担心戗画——那便是这样的信任。
因为信任,戗画无所反顾。
因为被信任,连云赴汤蹈火,也会为她荡平后碍。
萧案生一步往前,从后腰掏出一把胡匕交于她以备防身,目涩重语道:“待你回来,我有话与你说。”
戗画埋下眼睫,接过匕首稍看,片瞬她转身,留下片语:“再说吧。”
槿和山下,戗画踽步而上,两侧枯林逐渐将她围没,风唤红衫飞绫,转眼只留下一抹红影。
山脚前,萧案生逗足守望,风景不谙,而那道背影依旧行去如风,不携眷缕。
这便是她了。
不会畏死而驻足。
不会为谁而驻目。
她的那颗心很冷,冷到不思情义,却又劲暖,暖到照拂众人,活成让人一生祈望的存在。
绛红渐没,萧案生眼里一点点冷却,他回身山前,等候杨守研调兵将前来。
山路崎岖,土地见不着一处平面,坑坑洼洼,疙疙瘩瘩,戗画一脚踩高一脚踩低,走得不胜其烦,又时有怪石横生,嵌在土里硌脚。
戗画才走到山低处,遇敌机会不大,于是掏出萧案生给她的胡匕,一边走一边细看。
这胡匕封以金鞘,镂空雕花精美,似老树根茎,缠绕旋叠,刀柄腰绕红玛瑙,绯纹圆整,首末亦是纯金锻造,为稀世之宝。
戗画想这若是战利品,应当上缴国库,定是官家赏赐给了侯府,却不知萧案生立了何功,竟能得官家如此赏赐?
山道漫长,四面枯木无声,纵然戗画有匕首为伴,却也冷清得很。
一时间,空中几只乌鸦不屑而过,“嘎嘎”戏谑两声,它们尚且有伴同行,而底下的人却独游深山。
戗画抬眼望去,只看到一队傲慢的鸦尾,都说黑鸦不吉,其声甚祸,然而她却不信,哪怕忽现几只山虎横于眼前,她也只会觉得是她红衫惹眼,自引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