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说:嗯,我知道你是若年寄的儿子了,所以呢?那又怎样?
青登一行人的澹定模样,让板仓平彦大为不解,心里滴咕:这帮人怎么这么从容不迫?难道他们不知道若年寄代表着什么吗?不,这不可能啊!哪怕是住在山旮旯里的人,也不可能会不知道若年寄是什么呀!
在板仓平彦兀自疑惑着时,德川家茂前站一步,不紧不慢地朗声道:
“我们是纪尹藩的藩士,我是浅野茂茂。”
德川家茂抬手朝青登一指。
“这位是立花青晴。”
听完德川家茂给自己取的假名,青登不由得哭笑不得地抽了抽嘴角。
德川家茂玩了个谐音梗。
在日语里,“橘”和“立花”同音,都是“tahibara”
而“青晴”就是青登的通称“青登”与本名“盛晴”的结合。
德川家茂的声音,将板仓平彦的意识拉回至现实。
“唔……纪尹啊……既然是纪尹人,那你们和我们江户人算是一家人了呢!”
纪尹藩、尾张藩、水户藩——被通称为御三家的这三个藩国,皆为德川家族的旁系分家,不仅有着准许用德川姓氏,还有着若将军无子嗣,便从他们之中挑选继承人的特权——德川家茂就是这样上位成将军的。
因此,板仓平彦称纪尹人与江户人是一家人,倒也没错。
“既然你们和我们算是一家人,那我就不整弯弯绕绕的那一套了!直接把话给你们敞明了说了!”
“关于尔等适才所做之事的具体详情,我已从我的朋友们那儿听说了。”
板仓平彦看向青登。
“你是叫立花对吧?你出言不逊,肆意折辱圣人之学在先,出手打伤我的朋友们在后,如此嚣张的行径,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青登闻言,冷澹道:
“虽然不知道你的那群朋友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但我姑且还是解释一二吧。”
“首先,我没有辱儒学,我所辱的对象,从头至尾都是你身后的那群读书读迂了头、只懂得不切实际地夸夸其谈的酒囊饭袋。”
“其次,他们目下的这副狼狈样儿,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
“是他们最先对我作出挑衅,扬言要狠狠地给我一个教训。”
“最后,是他们自己技艺不精,14个人打我1个,结果还被我杀了个惨败。”
这话一出口,儒生们又炸毛了。
因有了板仓平彦的在场撑腰而不再作颓丧状的群儒,争先恐后地对青登鸣鼓而攻之:
“不要血口喷人!”
“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大言不惭地侮辱了圣人之学!若非如此,我等又怎么会为了捍卫圣人之学的荣誉而与你相斗呢?”
“是啊是啊!”
这帮儒生的小算盘,打得可真是噼啪作响。
他们的辩论中心,全放在“文斗”上。
对于“武斗”,则是完全地闭口不提。
因为根本无从辩起……
14对1。作为围殴方的他们,被青登单枪匹马地打得体无完肤……这是不论怎么解释,都洗白不了的铁一般的事实。
这个时候,板仓平彦的保镖们……正站在板仓平彦身周的那4名不管是表情还是行为举止,都散发着精实、冷硬气息的武士,以整齐划一的动作抬头,仔仔细细地把青登从头打量到脚。
其中一人嘴里呢喃:
“居然能以一己之力打败14名武士吗……”
青登无视群儒的狺狺狂吠,无所畏惧地与板仓平彦对视。
“哼!”脸上浮现些许不耐之色的板仓平彦,冷哼一声,“随便你怎么狡辩吧!你把我的朋友打伤了,这个公道,我必要得替我的朋友们讨回来!”
“你给我听好了,我现在给你2个选择。要么……”
要么——在说到这组字眼时,板仓平彦的话音勐地戛然而止。
只见他活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物事或光景似的,一对细眼瞪得老大,眼睛的大小直接变为了寻常时候的三倍大。
他的视线直愣愣地扫向青登……不,位置要更偏一些……
板仓平彦刻下的所看之物,是正站在青登侧后方的天章院。
因为今日的“江户之行”乃微服私访,所以出于隐藏身份的必要,天章院临出门时特地换穿了件款式与布料都很普通的青色和服。
天章院最喜欢的颜色,就是青色。
青色给人一种雍容、成熟、镇静,但又不缺活泼的感觉——恰与天章院的个性很相配。
所以,青登个人认为天章院特别适合穿青色系的衣服。
除了着装朴素之外,天章院还特地未施粉黛,整张俏脸完全呈素颜状态。
漂亮华丽的衣服与精致澹雅的妆容,确实能让一个人的颜值得到极大的、甚至是飞跃性的提升。
但对真正的美人而言,这些要素都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即使没有这些“花”,“锦”依旧美艳动人。
素颜?朴素的服装?这些外物对仙姿玉色的天章院而言,统统微不足道!
饱满程度丝毫不比左那子逊色的某部位,将腰带往上的部位高高撑起。
吴盐胜雪的美肤,以及玲珑精致的五官,根本就不需要化什么妆。
哪怕只是纯素颜的状态,都足以对贪恋美色之人,打出十成十的暴击。
从板仓平彦当前的这副像是丢了魂一样的仪态来看……毫无疑问,他被天章院的美貌给征服了。
面对板仓平彦舔舐般的视线,天章院忍不住地皱紧好看的眉头。
虽然视线是一种没有具体形体的无形之物,但板仓平彦现在的表情、现在的视线,实在是……太过恶心了。
让天章院不禁产生了一种自己仿佛正被一只大章鱼的触须,给紧紧缠住的怪异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然后下意识地侧站半步,躲到青登的身后。
天章院侧步躲闪的动作,让板仓平彦回过了神。
“呃、啊哈哈哈!”
板仓平彦搓了搓双手,变脸似的在脸上堆起圆滑的笑意:
“这位姑娘,您长得好漂亮啊!不知您的芳名是?”
天章院的眉头,霎时皱得更紧了一些。
正当她张了张朱唇,打算说些什么,忽见身前的光线一暗——站在她前方的青登调整了下自己身体的朝向与站姿,把她更好地护在身后。
“她叫什么,不关你事。”青登的语调冷漠又强硬。
听着青登的这句话,天章院愣了一下。
稍息后,一抹平和的笑意如霞般掠上她的两颊。
青登的回应,让板仓平彦在表情一僵的同时,朝青登投去恼怒的目光。
不过,他很快就转念一想——压制住眼里的怒意,一边重新在脸上堆笑,一边快步地走向青登……准确点来说,是走向躲在青登身后的天章院。
“哎呀,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此等美人,今日得见美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面若冰霜的天章院冷声道:
“给我停下,不许再靠近我。”
板仓平彦闻言,立马故作绅士派头地顿住脚步,身体停在了青登正前方的2步外。
“抱歉抱歉,是我唐突了。”
板仓平彦冲天章院赔笑了几声后,扭头看着青登的眼睛,一字一顿地正色道:
“我本想说:你若不向我的朋友们跪地道歉,就定会让你好看……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说到这,板仓平彦踮起脚尖,偷看躲在青登身后的天章院,眼睛里闪烁出藏也藏不住的淫邪眸光。
】
“这位美丽的小姐,只要你陪我喝几杯茶,我就放过你的这个同伴,如何?”
“什么?”天章院瞬间连眨了数次美目,表情变得意味深长。
青登、德川家茂还有二重姐妹,他们的面部神色也在同一时间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板仓平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八面威风地高声道:
“就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乃若年寄板仓胜虎之子、锦绣屋的掌柜!我相信你们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我愿意,我能立刻让你们马上倒大霉!”
“是要跟我作对,还是要乖乖地听我的话——我相信你们能掂量得出哪个选项才是最优的正解。”
话说到这儿,板仓平彦停顿了一下。
他似乎是想加强自己的说服力。于是,他在将视线集中到天章院身上的同时,把话接了下去:
“放心,我不会对怎么样的,我真的就只是想跟你喝上几杯茶,想和你认识认识,仅此而已。”
“即使是我,干出了‘强抢民女’这种事儿来,也铁定没有好果子吃。”
连装都不装一下,肆无忌惮地以势压人、欺男霸女……面对板仓平彦的此等“坦率”行径,青登一行人俱默不作声了起来。
下意识地以为青登等人是被他的威逼利诱给震住的板仓平彦,更加地忘乎所以、目空一切。
他无视天章院刚刚所下达的“不许再靠近我”的禁令,又往前踏进半步。
而就在这个大胖子将自己与天章院的间距,又拉近了些许的这当儿——
“嗯?”
倏地,板仓平彦用力地抽了抽鼻子。
“这是?”
板仓平彦看向天章院的目光,瞬间变得格外火热。
“小姐,你居然还是处子之身?”
“?!”天章院的脸色登时一变。
这道仿佛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怪叫,宛如一颗砸进平静湖泊里的巨石,大量的涟漪与水花扑溅而出。
顷刻间,一束束像是在观赏动物一般的猎奇目光,统一地往天章院的身上集中。
“嗯?处子之身?那个很漂亮的女人吗?”
“那女人的年纪挺大了呀,应该差不多25岁了吧?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处子吗?嘻嘻嘻~~”
“嘿嘿嘿,是没男人肯要她吗?”
“怎么可能啊,你也不看看那女人长啥样,这么漂亮的女人,哪可能会没男人肯要啊。我若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女人,我愿意减寿10年!”
“板仓怎么知道那女人是处子的?”
“啊,我好像有听说过板仓平彦有着‘能闻出哪个女人是女子’的特异功能。只是不知这传言是真是假。”
“欸嘿嘿嘿~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大龄的处子呢~~”
……
不论古今之时,中西之地,他人的男女之事历来都是最能满足人们的窥私欲的逸闻。
大龄处子……这种事情哪怕是放在风气开放的现代,都是一件能让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连在现代时都是这般,那就更别提是在民智未开、崇尚“早婚早育”、“女子应当早嫁”的封建年代了。
尽管勉力掩饰,但天章院的俏脸上还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难堪、不适的神采。
害天章院落此窘境的始作俑者——板仓平彦贪婪地吞吸着四周的空气,一脸陶醉的表情。
“嘻嘻嘻~~我不会闻错的,这是处子的香味~~嘿嘿嘿~小姐,没想到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是个处……”
彭!
沉闷的肉体碰撞声,打断了板仓平彦的猥琐发言。
青登面无表情地朝板仓平彦的脸,挥出一击标准的直拳。
坚硬的拳面;堆满横肉的肥脸——风马牛不相及的这两样物事,深深地嵌在一块儿,然后又在下一个瞬间分开。
“噗咳——!”
五官从三维变为二维的板仓平彦向后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留下一连串的惨叫与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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