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就是明月楼主槛花阁下。
这个离谱的真相冲击得宋从心与楚夭好几天都回不过神来,即便宋从心之后回想起来发现,这并非无迹可寻的。
不管是对胭脂水粉的如数家珍,还是对雪山历史与古文字的信手拈来,言语间对等价代换的执着以及这一路上的种种疑点……想到大怖救渡度母那句“奸猾与狡诈”的评价,一切困惑都在兰因的身份大白于天下之后得到了解答。
“不是,他图啥?!他伪装成那副模样还任劳任怨地跟在我们身边,他图个啥啊?!”楚夭崩溃了,她完全无法接受自己心中人美心善的明月楼主跟兰因那个不长嘴的“叛徒”竟然是同一个人。
一个是丝绸锦缎的温柔乡中醉养出来的稀世名花,一个是尸山血海浮屠炼狱中淬炼而成的惊世名刀,这一者之间不说完全相反那也能说是毫不相干。至少楚夭无法想象一看就养尊处优、仿佛不曾拿过比碗更重之物的明月楼主去干那些脏活累活的,但这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兰因可以称得上是尽职尽责、任劳任怨。想到痴绝城里那群恨不得把明月楼主当天神一样侍奉的美人,楚夭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要知道楚夭的直觉相当敏锐,但这一路走来,她竟然没有发现丝毫不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戏如人生,不疯魔不成活”吗?
楚夭想不明白明月楼主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混入她们的队伍里,倒是宋从心在冷静下来后渐渐想明白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应该是为了确保那件宝器确实是从雪山中带出来的,并且中途不曾被任何人调包。”宋从心沉声道,“当然,担心我们无法摆平此事的好意也是有的,但主要目的是那件宝器。楼主对于乌巴拉寨知之甚详,在将此事托付给我们之前,他定然已经派人深入调查过了。”
眼见着宋从心语气平淡,口中却只称“楼主”而不提“兰因”了。楚夭明知不该,但也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愤懑:“既然已经将事情托付给我们了,那至少也该对我们多抱几分信任吧?咱们还会贪图他的宝器,给个赝品哄骗他不成?”
宋从心摇了摇头,她理性地为明月楼主辩解道:“倒不是警惕我们,恐怕此举是为了防备外道。更何况,楼主此行的确出力不少,令我们少走了不少弯路。没有明月楼主,乌巴拉寨的局势恐怕没法圆满收场。”
整个乌巴拉寨的事件中,由于时间线拉扯得过于漫长以及历史的篡改与美化,导致迷惑视线与认知的情报洪流过于庞杂。宋从心因为地域文化的差异以及获取情报的渠道局限性,如果不是明月楼主的及时补充,调查进度肯定会被拖慢不少。
除此以外,明月楼主恐怕也是将自己视为了以防万一的最终手段,若是江央和拉则出现了意外情况,他便能成为打开禁忌之门的最后门钥。
明月楼主虽然在行动开始前告诉她可以求助乌巴拉寨的神子,但面对诡谲莫测的长乐神殿,明月楼主根本信不过江央。在大怖救渡度母提起“西叶后人”时,宋从心就应
该心生警惕了。而在更早之前,她们这一路上遇到的驿站行商以及商队人马恐怕都是明月楼的人,无怪乎阿克夏对她们如此友善,汤十一更是有问必答,恐怕这些人都是明月楼主安插过来的探子吧。
听完宋从心的分析后,楚夭满脸沮丧地坐在一旁碎碎念,嘴里说着“那也不能骗人啊”之类的话。
“其实也不算是欺骗。”难受肯定是难受的,但看着楚夭如此委屈,宋从心反而能宽慰道,“明月楼主是西叶后人,他与雪山有旧,追寻故国失落的重宝也是因为前缘。他有所隐瞒,但不算欺骗,对于楼主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坦诚了。”
宋从心此话不假,要知道明月楼主身为上清界第一情报门的掌舵人,他就如同横空出世的黑马一般杀入了原本已经被定下框架与规矩的棋局里。从明月楼声名鹤起至今,三界不知有多少人在调查寻找明月楼的来历以及根基。但除了明月楼起源于红尘这条人尽皆知的情报以外,明月楼主的身世来历、功法跟脚都还是一个谜。
但是想到自己因为疏忽大意同样在无意间暴露了此生最重要的秘密,宋从心的心情就糟糕透顶。
安慰完楚夭之后,宋从心又询问起乌巴拉寨的境况,在听到楚夭为了祓除害神而想对拉则下手、结果却把护着拉则的江央捅了个对穿后,宋从心愣怔了好一阵。虽然宋从心早就知道楚夭并非正道修士,但也没想到她行事竟是如此果决狠辣。不过宋从心倒是没有立场怪她,楚夭和他们有巨大的信息差,在不清楚内情的情况下,为了避免更大的死伤自然不能心慈手软。
“本来是要继续动手的,但兰因……不对,明月楼主突然出现制止了我。”楚夭嘟囔道,“他救了江央,还骗我说那是你给的丹药。他说你已经找到了破局之法,让我相信你……”
宋从心记得当时自己的分神把明月楼主带到了另一座山上,想来走到这一步,事情已经算是尘埃落定,楼主已经不打算继续装下去了。
也真是难为他了,身为大能却跟她们这群小辈一起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甚至面对敌人的羞辱与欺凌都不曾还手。尽管以明月楼主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轻易死去,但当时那淌了满地的血水可不是假的。不疯魔不成活——宋从心算是见识到极情道能有多痴狂了。
楚夭说在兰因把她从河流中捞出来后不久,明月楼的门人便迅速封锁了乌巴拉寨,看起来是待命已久了。其中一位自称“花旦”的坊主将她们送到了燕国,将她们安置在此处,并告知她们安心修养,不必担忧乌巴拉寨的善后之事,明月楼一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的。
“看来楼主是不希望正道插手后续之事。”宋从心摩挲着锦盒,淡淡道,“明月楼一共有四位花旦,如今出动了一位,足见明月楼多么重视此事。棋差一招,即便现在通知无极道门,也已经来不及了。”
燕国倒是能插手此事,但慕容家虽是修真望族,家族内部却松如散沙,不分旁系与嫡支。更甚者,慕容家改名换姓以至于忘记自己氏族的后嗣也不在少数,这个家族秉承的宗旨
是“自扫门前雪”,除了自己庇佑的领域与疆土,极少插手外界之事。
“确实,我当时只想着你的伤势,事后想起来那些人的态度虽然客气,但的确有赶我们走的意思。”楚夭郁闷道,“真是卸磨宰驴过河拆桥,拂雪,你以后可不能跟城府这么深的人深交。”
“我明白。”宋从心平静地颔首,“对方也未必想和我们深交。”
本以为萍水相逢但好歹也算君子之交的友人竟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宋从心想起此事就觉得心口闷闷的。不过她昏迷前已经传讯给了苦刹之地的暗门弟子,衔蝉等人已经带队前往了。明月楼的探子是人精,苦刹那等浮屠炼狱中走出来的暗门弟子也不是吃素的。既然她已经亲身入局,那乌巴拉寨的调查结果就必须有她一份,事关灵希身上的秘密以及那已经逐步迫近的阴谋,退让显然是不可取的。
楚夭离开之后,宋从心靠在床榻上安静地思考着事情。乌巴拉寨的事情确实不适合无极道门的弟子们插手,毕竟她还没有将宗门里的内鬼与钉子全部拔除。交给暗门弟子去解决是最好的,他们经手过不少外道对正道势力的渗透事件,经验丰富也有分寸,宋从心只需要等待结果。
平山海、暗门、内门、九州列宿、白玉京……细细算下来,宋从心手中掌有的力量已经十分可观了。建设势力以及规划内部人员分配之时称得上举步维艰,但在各方势力都步入正轨后,将权利与义务下放的宋从心反而轻松了下来,不必再事必躬亲、亲力亲为了。
终于抓住了幕后之人露出的尾巴,接下来便是请君入瓮与乘胜追击。想到这,宋从心心里些许的烦闷也如烟云般散去了。
明月楼主那封“致笼中鹤”的信函内容很简单,只是表达感谢的同时也聊表歉意,告知宋从心一声铃铛他已经自行取走了。
除了这封不知是否带着嘲讽意味的信函以外,绣着槛花笼鹤的丝巾就可以说是在委婉地表达身份了。长乐神殿中,兰因在听过她的故事后曾经说过“我作茧自缚但你也不妨多让”,他自嘲自己是槛中花,又说她是笼中鹤,也不知道是在喻示着什么。
其次,一块古朴老旧、与明月楼一贯浮夸华美的风格截然不同的令牌,上书血字“红楼”。
等到宋从心取走这些物件之后,压在锦盒最下面的便是一本书,不算厚,但上面的字却吸引了宋从心的注意力。
——只见封面上写着三个金钩铁骨的墨字,《兰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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