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受缓缓点头,由衷说道:“那几张炉图看似与过往相似,但其中关于选址、立炉的些许改进,着实让老朽大开眼界啊,看似简单的改动,似乎谁人都能想到,但就好像是一层窗户纸,如果没有人去捅破,那永远也不会有人能想到。”这话,他确实是发自肺腑的言论,沉浸在机关造物之道上几乎一辈子了,这老人面对这个领域的东西,确实都是发自真心的。
说着说着,他又忍不住对陈止称赞道:“太守,您刚才说,这些都是出自您的,能想到这里,看来太守对墨家之道果然是研究甚深啊!”
陈止含笑道:“那既然这样,你也该知道,这东西放在什么地方,都足以传家,是压得住传承的至宝,你觉得你这么看了去?我会轻易放你离开?”
马受一愣,随后苦笑起来,点点头道:“老朽明白了,不过太守为了招揽我等,也真是煞费苦心,旁的不说,就说那几张方圆图,对我等墨者来说,那是价值连城啊!”
“任何图纸,放在纸上的时候都没有价值,”陈止却摇了摇头,“我虽然能画出来,但最多是出于想象,到底能不能在现实中运行起来才是关键,可惜我手下没有擅长这方面的人,这种东西只有做出来了,能用了,并且有产出了,才真正拥有价值……”
实际上,陈止手下真正具备设计才能的,几乎可以说没有一人,那公输化和孟黎虽是墨者,但属于照本宣科擅长、创新设计抓瞎的类型。
当然了,陈止从签筒中得到的蓝图,若是运用起来,可以自行将逻辑涉及和现实运作矛盾的地方抚平,但陈止并不确定多久之后才能再抽出这样的签,准备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想来想去,引入新的设计性人才,就成了摆在桌面上的问题。
陈止的目光,自然投注在马受等人身上,安排公输化等人过去问询,其实也是在测试马受的水平。
结果还算令人满意。
这么想着,他便明确开出了条件:“几位若是愿意相助,我自是会以礼相待,而且在钱财赏赐上绝不吝啬,定会让老先生满意,若是不愿意,等此战之后,只要交出同等价值的方圆图,那陈某也会放你们离去,如何?”
马受低头想了想,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却是提到了一个问题:“从公输化所拿之图来看,太守莫不是先要建炉冶炼?”
“不错。”陈止点点头,“老先生可有什么要教我?”
马受抚了抚胡须,说道:“我那儿子和侄儿,与冶炼之道有些了解,过去也曾建炉,还曾被请到江左,给那位江都王做过冶炼炉。”
陈止从这话中听出了对方的打算,笑道:“哦?还有这事,那有这两位相助,正是如虎添翼。”
马受也笑了起来,谦虚道:“他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太守所画之炉,对他们的帮助也很大……”说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太守放心,我墨者为事,知道轻重,明日午夜,请太守设宴,我等前往,席间宣示保守这图纸秘密,绝不外传。”
陈止眯起眼睛,随后点了点头。
他倒是在书本上看到过墨者的这个习惯,知道墨者发展到现在,有重诺的习惯,比如那墨家的另外一条分支游侠,就时常有众诺是事流传,还多有佳话。
“既然如此,那我今日就让人准备,也见识一下江都王都称赞的铸造手艺。”
等送走了马受,吩咐人将减少软禁的人手之后,陈止又叫来公输化等人,以及吩咐陈梓一些事情。
那马受乃是一老戏骨,见的多了,人生经验格外吩咐,与人结交的手段,不知道比旁人高到哪里去了,陈止当然不会单凭这一番话,就相信对方,因而要做好准备。
等一切忙完,他回到桌前处理公务,却又分心二用,关注着慕容棘城,已经王浚那边的变化,但忽然一愣,随后露出意外之色。
“没想到值此关头,京城那边也要再起波澜了,皇帝他们回归洛阳,不知会给这座城市带来多大的变化,但那个关于我的谋划,关于幽州刺史位子的归属,是不是的要浮出水面了?但话说回来,这还要看张应到底有何用心,以及那位江都王对权势有多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