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止点头道:“嗯,不错,不过这其实也是我最初担心的是,代郡的特殊情况,让世家对民众的控制太过深入,几乎遍及方方面面,他们的话,恐怕比官府还要有用,如果以后官府和世家有了矛盾,世家团结一致,轻易就能架空世家。”
“本来还想着分化、拉拢,最后瓦解世家之势,现在看了起来是很难实现了,有了所谓筑堡之说,名正言顺的吸纳世家之血,”苏辽看了陈止一眼,“这样的计策,肯定不是汪荃想出来的,从之前的情况来看,这位汪将军虽没有和太守您亲近的意思,但至少也没有要对抗的念头,否则在匈奴一事上,不会那么配合。”
“匈奴入侵,也关系到他的官位,有所表现很正常,”陈止笑了起来,“他现在的行为,恐怕也和匈奴入侵有关,是想要自保,进而立功,世家被他拉拢,起初或许并不情愿,看一旦上了贼船,就只能同舟共济了,就是不知道,我们还有没有阻止的可能,如果没有,或者说,一旦无法阻止,又怎么尽快的将局面扭转过来。”
苏辽面露忧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知道主上你有自己的计划,本身就不打算依靠世家,但必要的利用还是需要的,更何况代郡官府的很大一部分财货收入,都是从通过边贸互市得来的,在这之中需要世家车队的帮助,如果汪荃将军的谋划成真了,那世家的力量都要集中过去,时间一长,边贸都会被他掌握在手中,而官府的收入就会锐减!”
“这部分我也了解了一些,在交接的时候,有部分卷宗纪录了,”陈止点点头,认可了苏辽的担忧,“草原部族的皮毛、牛羊,乃至马匹等,都是通过互市,直接和代郡交易的,代郡要提供的,是一些手工艺品、粮食,以及其他琐碎事务,而且幽州那边,还有食盐和茶叶的贸易。”
“对,整个幽州都在和草原做边贸,代郡因为土地贫瘠,在其中所占比重很小,但境内边贸的赋税,占了代郡近五成的收入!”苏辽的神色越发郑重,“边疆互市,会吸引中原的商贾,他们的车队往来,经过官府的管卡,需要交纳关津。”
“但如果世家通过边军,和草原互市,就可以以兵家的名义,把应缴的一部分税款省去,”陈止明白了里面的关窍,“一旦没有钱财,那是什么都无法做了。”
身为太守,那些钱财他当然不能拿回自己家里,但却可以用官府的名义,直接在当地消耗出去,来奠定根基,况且要维持官府运转,要改变民生,都不能缺少钱财。
尤其是这边疆的财政,其实在新汉王朝中,是比较特殊的,这就是因为边疆的郡,太守有一定的统兵之权,因为交通和通讯的关系,如果不给太守便宜行事的权力,等国土沦陷了,那一切都晚了,过去就有不少例子,因此边疆的郡,太守手底下其实有兵。
但是这个兵,朝廷一般不会帮你养,钱财从哪里来?除了上级州衙门的拨款之外,就要地方财政支撑了。
另外,进学也好、劝农也罢,没有哪个能离得开钱财,没有收入,一切休提。
想了想,陈止就道:“边贸之事,我自有主张,或许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有新的互市之物,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世家会主动过来寻我,边军的图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新的互市之物?”苏辽一愣,却没有多问,跟着一年多的时间,他多少知道了这位主上的行事风格,等布置的差不多,其人会自己公布的。
果然,接下来就听陈止说道:“本来这事还要等一阵子,但正好下邳的人都送来了,还有两位墨者,有了他们的相助,既可以提前开工了,至于世家的心思,不妨先静观其变,这是一个不错的考察机会,几个世家里面,哪个可以扶持,哪个应该打压,很快就有结果了。”
苏辽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一事:“对了,还有一个问题,这事我也在核实,但已经有迹象了,当下代郡的税收,除了一部分要上交朝廷之外,还有一大块支出,很有可能是提供给将军府的!”
“这不算意外,”陈止早就有这方面的考虑了,“陆区是靠着王浚的支持上位,在幽州也一直被人看做是王浚的铁杆,陆区的权势,很大部分来自王浚的担保,他当然要予以回报,每年上缴是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最好的选择,实际上,我在交接的时候,就从一些卷宗中发现了端倪。”
陈止伸出一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弹动,嘴里说着:“陆区作为太守的这三年,推动了很多的变化,从打压唐家、拉拢刘家开始,不断的帮助世家获取土地和民众,开辟产业,在这个过程中,官府得到了不少的好处,最直观的就是钱粮收入了,这部分被他多得的钱粮,一大部分都被供奉给了王浚,这些在卷宗上可以查出来。”
“这正是属下担心的地方,”苏辽正色道:“现在主上刚刚上任,王浚还没有说什么,但马上就是秋季上计,朝廷今年是不考评主上的政绩了,但赋税依旧,这也是应有之意,怕就怕王浚横插一手,按照过去的规矩和习惯,让代郡奉上大半钱粮为供奉,到了那时,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