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迁都只是六品乡品。
登品就是中品,直接定为五品,莫说彭城士族,就是顶尖的北方士族,中生代也没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待遇,也就是琅琊王氏之类的可能看到。
而陈止呢?
本来因为行状的关系,陈家甚至没有给他递交品状书,而递交之后,最初还只能按照俗定约定,给陈止定个九品、八品,后来有了众多事情,才堪堪决定提升到七品。
就这样,考虑到彭城士族的意见,祖中正都不敢突破下品界限,为了稳妥起见,拖到了岁旦之后,结果现在一拿出来,就是要定五品了,直接跳了两品,更从下品范畴,一跃进入到了中品,还是中中位格。
“这……中正,纵有拜贺之事,又有师说一文,可陈止毕竟是第一次定品,总要留有余地,如此行事,彭城世家万一有人不服,就是隐患,不如先给个七品评定,等风头过去,再提升也不迟。”陈迁惊讶过后,就担心起来,这么一口气的提升,难免给人一种行将捧杀的感觉,他也顾不上上下之别了,直接出言建议。
祖中正却笑了起来:“彭城世家哪里还会不同意,若不同意,只需要找个人写一篇比《师说》还要好的文章过来,我自然也给他定个中品。”
他见陈迁还要再说,又摆摆手,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我那兄长祖逖,如今已经接了济阴太守之职,不日就要上任了。”
他这话一说,陈迁先是一愣,跟着心思电转,隐隐明白过来。
济阴虽然位于兖州,却与青州相近,因为旱涝灾情,流民、贼军同样不少,多有倚仗青徐都督东平侯苟晞,再联想到祖中正刚才提到的,那东平侯帐下的朱守让人过来递话。
莫非是要为其兄攒个人情?联络人脉?
正当陈迁思索之际,祖中正又道:“你也知道那朱守的背景,这样的人会无缘无故过来给陈止造势?”
这话提醒了陈迁,让他一下明白过来:“中正的意思是?”
祖中正正色道:“陈止定是做了什么我等不知道的事情,但他朱守却知道,这事甚至重要到,能让他派出心腹幕僚,来给陈止活动、造势,你说这会是什么事?”
“朱守乃掌军中郎将,他知道,别人却不知道,还不能声张的,那岂非是……兵事?”陈迁的面色终于变了。
兵者,国之大事,一旦涉及,非同小可。
“你总算看出来了,”祖中正抚须点头,“本来就追回几次了,要是再来一次,本官也受不了了,自然要留一点空间,提到五品,就算朱守那边的消息传来,想来也足够抵挡了。”
“中正英明。”陈迁点点头,看出祖中正心意已定,但还有一丝担忧,“可贸然将个彭城士子定为五品,要是京城那边有意见,又该如何?”
这也是个现实问题,尽管几经演变,郡中正的品评就是终案,已是俗定,可架不住这次事情太过特殊,过去也有中正徇私,被京中驳回的例子,对中正官的权威是个重大打击。
祖中正似乎早有定计,不慌不忙的道:“不用担心,只要把这篇师说,连同品状书,一同递交京城即可,我只怕这五品都不能满足那边。”
“一同递交过去,还不能满足京城方面?难不成他们还会觉得五品低了?”陈迁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祖中正却眯起眼睛,伸手指着师说的一句话,小声说道:“徙南,你看文不够仔细啊,再看看这一句。”
“这一句?”陈迁闻言一愣,等顺着祖中正的手指看过去,先是皱眉不解,跟着眼睛猛然瞪大,“这……这句,这一句岂不是可以帮圣上开脱?”他猛地抬头看向祖中正。
祖中正笑了起来。
就见他所指的那句写着:“圣人之道,不穷异以为神,不引天以为高,利于人,被于事,如斯而已。”这话,出自柳宗元的思想,经过陈止的修掩,符合了此时认知。
简单来说,就是圣贤认为,天地异变有着自己规律,并不具有什么神秘特性。这一句,连同后面的两三句,配合前后文,其实也是劝学的,可单独拎出来,味道就有些变了。
祖中正眼中闪过一道精芒,低语问道:“推崇感应说的那群人,最近常言,洪涝兵灾都是今上失德,你说如果圣上看到了这一句,会怎么看?”
陈迁愣了半晌,跟着拱拱手,不再言语,很快就拜别了中正。
他一出来,没有回府,而是先吩咐下人,将《师说》一篇送去下邳,跟着又朝着陈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