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锦囊叶呈一共准备了五枚,五枚锦囊里依次装着几枚颜色深浅递进的木缠果实。
五枚锦囊,也就是说有五次。
若是除去这一次,还有四次。
沈澜洲,我还能留你多久?
叶呈看着正躺在床上沉睡的沈澜洲,半晌后动作轻柔地掰开他的嘴,将木缠果实喂进沈澜洲的嘴里。
沈澜洲正睡得很沉,男人紧闭着眼睛,仿佛一点也没感觉到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沈澜洲自然不会发现。
毕竟对于现在的沈澜洲来说,叶呈是他的爱人。
沈澜洲自然不会去怀疑自己的爱人,会在夜半做什么对自己有害的事情,因此睡得毫无戒备。
叶呈将果实喂进沈澜洲的嘴里,随即便俯下|身,轻轻地吻|住沈澜洲的唇。
叶呈微敛着眼睛,引导着沈澜洲将木缠果实完全吃进肚里。
沈澜洲的嘴里似乎还有一股甜腻的味道。
叶呈知道,是方才沈澜洲喂自己吃下的板栗糕的味道。
叶呈记得那时自己去北郊木缠花海寻找颜色更深一些的木缠果实。
这个工作需要掰开木缠花瓣的花蕊,一株一株仔细去辨认。
这行为其实是十分显眼的。
只要知道木缠果实功效的人,一见他这行为,就都不难猜出他是在干什么。
叶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便特意挑了这个晚些了的时间,又特意选了个偏僻的山头,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到。
可当叶呈收集完这五代锦囊的木缠果实,一抬眼,却还是看到自己面前站着个人。
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妪,头发花白,穿一身麻布衣裳,打扮得倒是干净,鬓边还簪了朵大红的花。
她一张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沧桑,可细细看去,却分明还能从她的眼角眉梢猜测出她年轻时俊俏风流的模样。
老妪站在叶呈的不远处,定定地看着他,叶呈直起身、抬起眼的时候,正对上老妪极度复杂的目光。
老妪站在那看着叶呈,目光里甚至有丝怜悯。
叶呈的动作便直接顿在了那里。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自己寻了数个时辰的果实,攥紧了手指。
叶呈没有开口说话。
老妪看了他许久,却是开口说话了。
老妪说话的声音和她的容貌一样,满是沧桑。
她叹口气,用一种不知是在感慨、还是在怜悯的语气说“何必呢?”
是啊。
何必呢?
用这种虚假、卑鄙的手段留住一个人,何必呢?
这样的手段,又哪里是能留住爱人的方法?
明明谁都知道,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而计谋落空之后,你现在使计得到的那个“爱人”,便会成为对你唾弃不已、对你恨之入骨的……“仇人”。
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过是……害人害己。
叶呈垂下眼,没有回答。
老妪却再次开口“我现在与你说这个,你定会觉得‘至少现在得到了’。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你哪里是‘至少曾经得到’,你‘从来没有得到过’。”
“我不劝你凭借自己的良心放弃这件事,我知道,没人能在这时放弃的了。”老妪慢慢转身,一步步离开,“可是后生啊,你总有一天会明白,这一切有多没有意义。”
“木缠果实生于苏阳这么久,若真人人都用这种方式,苏阳不早就乱套了?可现实并没有?后生啊,你可知道为什么?”
叶呈站在原地,看着老妪慢慢走远。
空中最后传来的是老妪满是叹息的声音“因为这样虚假的感情,最先受不了要放弃的,往往都是使用计谋者本身。”
当时叶呈并未明白老妪这话下的意思。
他向来心狠,能留得沈澜洲一时,便是一时。
可现在,叶呈却在恍然间似是明白了。
叶呈想起方才沈澜洲亲手喂给自己的板栗糕,想起他问自己的那句“玉佩”。
叶呈亦想起自己回了神拳门后,随手拉了一个下人随口打听到的那个老妪的身份。
“叶前辈你是说北郊那个总在鬓边戴一朵红花的奶奶吧?她姓陈,在我们这苏阳县也算是个名人了。
“据说她年轻时生得貌美非常,惹得无数男子倾心,她却不知怎的,就喜欢上了一位王姓的过路男子,喜欢他喜欢得非君不嫁。
“可那王姓男子偏偏是个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这次归家,便是要去与心生上人成婚的,自然不会接受她。
“陈姑娘年轻时脾气倔,不知为何竟就是不能放弃这王姓男子,鬼迷心窍之下竟想出了用木缠果实的方法。
“哎,陈姑娘也不想想,若那木缠果实真有用,现在北郊的那些个木缠花海,还能就这样放在那里?定是早就被哄抢一空了。”
叶呈记得那时自己听了一愣,问了句“是木缠果实作用有时限吗?”
那下人便笑起来,道“时限自然是有的。用越多次,作用时间就越短,总有有失效的那一天。这是全苏阳县的人都知道的。
“但真正的问题却不在这里。”
“叶前辈可知最后陈姑娘是为什么放弃的?
“因为她实在受不了了。所谓木缠果实的催眠作用,说到底,不过是让人把一个人当成另一个。
“这在其他时候也就罢了,可对于爱人,谁能接受……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永远将自己当做另外一个人?”
“他对你好时是用其他人的喜好来讨好你,他与你说曾经时说的都是对别人的深情,他心心念念的一切未来,都是以别人的愿望为依据的。
“哪个能受得了这个啊……”
“你喜欢的人,哪怕此时对你再好,他眼里心中的那个对象,也永远不会是你。”
“陈姑娘后来就是因为那王公子次次唤她名字,唤的都是他心上人的小名,连家中屋前种的花,都是他曾经心上人说过喜欢的品种。
“那哪是你与自己爱人在过日子啊,你分明就……只是一个傀儡。
“陈姑娘后来受不了这种日子,便放弃了。她说她受不了,一辈子都听着他对另一个人的深情过日子。”
是啊。
谁能受得了。
与你耳鬓厮磨的那个人,他眼眸晶亮、唇角微勾,一抬眼,眼中的深情简直像是能溢出来。
可他启唇,说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他说“我爱你”。
他眼中的“你”,永远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