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客的案子很快就有了新的进展。
当然, 说是很快,其实也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
三个月听起来自然是很漫长的, 但对于调查一个像“蝶衣客”这样的大案子的时候,这等候的时间又实在不算太长。
这三个月来, 叶呈与沈澜洲一直住在神拳门。
两人形影不离、亲密非常,且从来不在众人面前掩饰。
时间长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两人是一对了。
不管众人心中想法如何,至少在明面上, 叶呈与沈澜洲一个正道魁首、一个魔教教主,武功高强、权势滔天,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气氛竟也十分和谐。
这三个月来, 除了叶呈与沈澜洲,浣花派的人也一直没有离开, 仍居住在神拳门中。
那么自然,苏少眠也没有离开。
这次线索的发生地有些特殊,是在苏阳县的百花楼内。
百花楼,顾名思义, 是座青|楼。
楼中女子以花为名,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是本地最有名的一座青|楼, 日日宾客盈门。
这次线索被发现的有些特殊,并不是又出现了遇害女子, 而是之前的遇害女子之一、第二个受害者段小禾被找到了。
在百花楼里, 在她杀了一个楼中客人之后。
段小禾是第二个受害者, 她本是一个武林中小门小派的门主的独生女儿。
段小禾今年刚满二十,因着自小跟随父亲学过一些拳脚,她是六个受害者中唯一一个抵抗过蝶衣客的人。
江湖中人都传言说她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蝶衣客长相的人。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案发之后,段小禾便离家消失了,想来是因为担心蝶衣客来杀她灭口。
许多人都在找她,可谁也没想到,段小禾竟然是躲在这里。
百花楼,躲在了一座小县城的青|楼里。
众人来到百花楼,见到段小禾的时候,她正穿着一身荷粉的衣裳,化着精致的妆容,一脸平静地坐二楼在自己房间内的红木椅子上。
段小禾一双纤纤玉手上满是血污,她的脚边还扔着一把匕首。
“死者呢?”沅灵子穿着一身紫衣,蒙着面纱站在房门外看了一眼,转头问道,“可有仵作验尸?”
浣花派的女子都是些女弟子,一群女弟子穿着紫衣乌乌泱泱地出现在百花楼这样一座青楼里,不得不说画面极为奇怪。
花娘与还未走的客人们都围聚在一楼的大厅内,不时地打量着她们,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说话。
所有人的脸上俱是一片惊慌失措。
他们都知道,这次的事情大了。
不是因为蝶衣客,也不是因为段小禾,而是因为死者。
“已经有仵作验过尸了,说就是匕首刺进心脏致死的。浑身上下就那么一道伤口,干脆利落得很。”捕头在一边点头哈腰地回着,年已过四十的捕头沧桑的脸上满是愁云惨淡,“绿柳山庄的人早就来了,现在就在二楼客房里守着尸体闹呢,说一定要手刃了段小禾替他们家少庄主偿命。”
“你说段小禾这是做什么?杀谁不好偏偏杀了那柳扈所?苏阳县里谁不知道那绿柳山庄地方一霸、权势惊人?那柳庄主今年六十,一辈子就得了柳扈所这么一个独子。段小禾杀了他,可不就是捅了天了吗?”捕头唉声叹气,“段小禾到底是哪里想不开?想当年她还与柳少庄主定过亲,要不是因为蝶衣客的事情,现在都已经过门了,也算是曾有交际,为何要……”
“等一下,”捕头还在喋喋不休,沈澜洲听到这里却楞了楞,忍不住出声打断他,“绿柳山庄的少庄主?那不是……?”
沈澜洲说着抬眼朝也跟着众人一起来的游不为看去。
“……柳少庄主确实是曾与段小禾定过亲,段小禾出事之后,亲事被取消,才又来神拳门向小女提的亲。”游不为瞧着面色有些尴尬,“两门亲事大概相隔了半年。”
“也就是说……”沈澜洲挑了挑眉,“这柳少庄主的两任未婚妻都是蝶衣客案子的受害者?这么巧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第一个案件受害者是距离此地不远的青风小镇所在县念慈县县令的女儿?”沈澜洲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游不为,“她不会恰巧也是与那柳少庄主定的亲吧?”
“那倒不是。”游不为有些尴尬地道,“卫家小姐定的是另一家公子,只是时间上倒是与段小禾定亲的时间相近,算是一起定的亲。”
“卫家小姐与段小禾年岁相近,当年在闺中便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两人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当年一起定亲,也算是一件轰动一时的大事。”仵作听了两人的对话,在一旁插话道,“与卫家小姐定亲的也是位知名武林门派的公子,当初这两门婚事都是人人羡艳的。”
“谁能想到后来,唉……”仵作叹气道。
“这样……”沈澜洲眼眸闪了闪,抬眼朝屋内的段小禾看去。
粉衣的女子正坐在房中的红木椅子上,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脚边染血的匕首,一直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照众人站立的这个距离,段小禾应该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的。
但至始至终,段小禾都没有抬起过头,也没有开口说过话,既没有解释的意思,也没有开口求饶的想法。
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按照之前仵作的说法,这个房间应该就是段小禾在百花楼自己的闺房,布置得很是精美,到处都是粉红或艳红的装饰物,红绡软卧的,屋内还有股浓郁甜腻的熏香味道,真真是能令人软了骨头的温柔乡。
沈澜洲看了一眼段小禾的容貌,女子果然如仵作说的,生了一副柔媚的好模样,杏眼丹唇,柳眉长睫,配着那精致妆容,能令人把眼睛看直了去。
听闻段小禾当年爱做侠女打扮,一套家传八卦拳法使得行云流水。
此时细细看去,果然还能从她眉眼间瞧出那么一两分不同于寻常花娘的英气冷厉来,只是此时多被沉默代替。
“段小禾怎么会出现在百花楼里?”沅灵子皱着眉问,“今天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百花楼里的妈妈。
被称作“徐妈妈”的女人穿了一身桃红的衣裳,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
她今年看着年龄已经很大了,大约能有快四十了,做这么副打扮,实在是让人有些无法恭维。
“小禾是半年前来的,自己来找的我,说是家中遭了大变,无依无靠,就想来我这混口饭吃。我看她模样长得还可以,还会点乐器,徐妈妈我也是心善,这才留下了她。”徐妈妈甩着帕子唉声叹气,“谁知道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这以后我百花楼可还怎么开张啊!真是晦气,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好心将她留下来!真是好心没好报。”
徐妈妈一脸的肉痛“这个死丫头。”
“好心?说得好听,我看你分明是想着人家可以替你赚钱吧?”一个浣花派的女弟子看不惯徐妈妈这幅样子,皱着眉冷声道,“收留一个段小禾不过是给她口饭吃、给她个屋子住,人家给你赚的钱,可远远不止这个数吧。”
女弟子说着冷笑着哼了声。
浣花派作为一个名门正派,门中弟子花容月貌、清高自傲,自然最是看不起这些靠出卖皮肉做生意的青楼中人。
花娘们还可以说是被逼无法的可怜人,徐妈妈却就只能说是逼迫无辜女子卖身来为自己赚钱的无良店家。
女弟子自然看不起她。
段小禾在她眼里无疑是个可怜人,在成亲前夕出了蝶衣客这种事不说,此后为了不被杀、不连累家人,还只能孤身离家,迫不得已竟入了青|楼,实在是可悲可叹,让人只想落泪。
现在段小禾出了这种事,还不知道是在百花楼中时怎样被徐妈妈逼迫得没有办法了,这才杀了人。
现在徐妈妈却把责任三下五除二地都给推了,一点不关心段小禾的性命安危不说,竟还一心只想着百花楼日后还能不能赚钱,女弟子能不生气吗?
不仅是她,浣花派的几乎所有女弟子都是一脸生气不屑地看着徐妈妈。
一脸的同仇敌忾。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徐妈妈道,“妈妈我也是有苦难言。你们看小禾身上的衣服、屋里的装饰,哪一项不是上等的?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小禾这丫头坚持只卖艺不卖身,不卖身的花娘,在百花楼根本赚不了几个银子。不要说替我百花楼赚钱了,这么些日子只有亏钱的。”
“还不都是妈妈我心善这才一直养着她?”徐妈妈无奈地道,“谁知道小禾这丫头竟这样恩将仇报。哎,那柳少庄主不过是想与她亲近亲近,她怎么就性子这般刚烈?得罪了绿柳山庄,以后这生意可还怎么做啊。”
徐妈妈在一旁唉声叹气,感慨自己这么个心善的人却得不到好回报,在场的人却没一个想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