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燕雪风不稀罕。
他从来都……不稀罕。
李延常会想,如果当年先皇不曾看上燕雪风的母亲,燕雪风就可以在母亲的呵护下在洛王府中好好长大。
燕家的小少爷必定是惊才绝艳,文武双全。
亦或者,当年燕雪风的母亲在入宫后没有莫名离世,燕雪风就该自小在宫中与他一同长大。
先皇子嗣单薄,并无其他孩子,雪风又那么惹人喜爱,他们该是能相处的很好。
左右都不会是现在这般……生死仇敌的关系。
雪风也许也会在某些时刻,会看着他笑得眉眼温柔,会真心实意地唤他一句“皇兄”。
若是那样,燕雪风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自己?
李延低低地笑起来。
他埋首在燕雪风的脖颈间,轻轻地说了一句:“真是痴心妄想,对不对?”
无人回答他。
自然不会有人回答。
李延也并没有在等待回答。
李延想着刚才在侍卫处外听到的对话,轻声地在燕雪风耳边道:“我从前总觉得你虽然喜欢她,但总归是更爱江山的……那我也不是完全没有能留住你的可能性。现在却……”
“呵……”
“雪风的深情,当真是世间无人能敌。”
这个人的心柔软地像是野外初生的嫩草。
温柔、坚韧,满心满眼地……只围绕一人生长。
让人嫉妒的……情深入骨。
李延最后又看了燕雪风一眼,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殿外。
殿外早已有人候着。
李延看了他们一眼,道:“人呢?”
来人低着头,恭敬地答道:“已经都押在大牢了。”
李延点点头,抬脚向前走去。
身后众人见了,忙快步跟上。
皇宫大牢内。
这里是大昭最隐秘的大牢,也是大昭守备最严密的大牢之一。
牢内关的都是些犯上作乱、罪大恶极之人。
被关在这里的犯人,除非死亡,再无离开的可能。
而今天,这里新来了一个犯人。
那犯人是个女子,做暗卫打扮,生的模样清秀,胆子却是不小。
往常被羁押到这里的犯人,在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东窗事发的时候,无一不是痛哭流涕的,她却不同。
女子的表情堪称平和,被关押起来以后也不哭不闹。
那表情淡漠的就好像她现在并不是身处大牢,而是家中客堂。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纸条,靠在墙上发呆。
苏锦在想之前李延过来时跟她讲的话。
苏锦低头看向手中的纸条,眼中带了丝不敢置信的迷茫和震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很快亮起来,又很快暗下去。
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苏锦却没怎么改变意识。
她只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面朝门口,头却是一直低着的。
就好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又在恐惧着谁的到来。
终于,苏锦听到门口一阵骚乱,守在门口的重重守卫像是突然有了什么重要命令,尽数退了出去。
又过了片刻,苏锦听到一声铜锁落地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苏锦这才抬头。
此时已是深夜,但今夜月圆,明月高悬,借着月光,苏锦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个朝她走来的身影。
是燕雪风。
男子穿了一件蓝色华服,衣料华贵,此时衣服却甚是凌乱。
燕雪风披散着头发,他的脸色极为苍白。
月色实在太过皎洁,苏锦都能清晰地看到男子锁骨处那一遍斑驳的红痕,以及那通红的、显然刚哭过的眼眶。
他走路时步履蹒跚,完全是一副随时可能跌倒的模样。
但燕雪风却似乎完全没有在意自己此时糟糕的情况。
当燕雪风看清苏锦的模样时,苏锦清楚地看到了燕雪风眼中的心疼。
苏锦突然想笑。
又突然想哭。
有什么好心疼的呢?
有什么好替我心疼的呢?
明明你自己此时的情况比我……糟糕多了啊。
苏锦刚被抓住的时候,曾被施加了鞭刑,可也不过是区区几鞭子而已。
而燕雪风……
苏锦知道自己此时被关的是天牢,天牢的守卫是天子近军,只有李延有调度他们权利;天牢的钥匙也只有李延有。
可李延显然是不会想把她放出的。
会想救她的……只有燕雪风。
苏锦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燕雪风是用了什么方法、又是用什么做交换,才让李延同意把近军调开、给出钥匙的。
何必呢……
为了她何必呢……
她明明对他……那么过分啊。
何必这样来救她?
苏锦抬眼楞楞地看着燕雪风。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苏锦突然想到很久以前,当她还在洛王府的时候,有一次她在洛王府中问他的话。
那时苏锦正情窦初开,她喜欢燕雪风,可燕雪风有那么多红颜知己,个个都生的那么好看。
与她们相比,她实在是过于不好看了。少女心事,就难免带了些自卑。
有一日她终于没忍住问燕雪风:“师傅你的红颜知己每个都长得那么好看,那以后你的心上人是不是也得最好看才行啊。”
说着有些难过地低下头。
彼时燕雪风正坐在花架下饮酒,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记得那时燕雪风看了她半晌,突然笑了。
男子眉眼温柔,眼神里是她当时完全没有理解的情深。
燕雪风点点她的眉心,动作里带着丝宠溺。
燕雪风挑眉看了看她,表情里完全是他惯有的高傲与风流。
他道:“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情之所钟,万事不恶。
不过是实在情之所钟,所以心甘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