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知道今日为了雅间贵客先开的这一场让其他客人们颇有意见,既是赔礼、亦是赚钱,让人赶紧收拾了擂台,又摆了一局。
这局出场的亦是两只擅斗的,看架势就知道。
看客们越发热闹起来,热血鼓动着,李邵接连喝了好几盏酒,从眼睛到脖子都泛着红。
这一局依旧不让人失望,最开始的一刻钟周旋试探,慢慢凶相尽出,飞扑着打到空中,羽翼立起,激烈非凡。
看客们本就高涨的兴致越发浓烈,欢呼声不断。
而李邵拿着酒杯摇头晃脑:“芥羽张金距,连战何缤纷。从朝至日夕,胜负尚难分。”
汪狗子闻声看向李邵。
他其实没有完全听明白这首诗的每一个字,但想来这诗也不会是太子观斗鸡观来的,可要说这诗出自哪位大家,以汪狗子的那点儿根底也确实不知道。
他只是觉得,真斗到日夕,殿下等于在将军坊消磨了一整天……
不好交代。
无论是对郭公公还是曹公公,亦或是主子那儿,他都不好交代。
这可怎么办呢?
汪狗子牙痛得紧,硬着头皮也从窗户里往外头看去,没想到这一眼竟看到那只正飞起来、要向对手下喙的白羽大雄鸡突然身体一僵,似是突然没了力气,嘭的一声摔了下来。
汪狗子瞪大了眼睛。
这只鸡,坠了?
什么情况?!
李邵亦愣住了,难以置信看着底下擂台。
只见那白羽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另一只最初被吓了一跳,又怕有诈便没有立刻上前,此时仿佛反应过来,见对手不能反抗就上去追击,一边叫一边拍打一边啄。
看客们一片哗然,正看得热闹,怎么就、就成这样了?
太扫兴了!怎么能这么扫兴?!
议论声中,守着擂台的几个管事回过神来,把正追击的那只抓开,却也被斗性上头的鸡啄了好几下。
另有一人去看一动不动那只,白羽染红,毫无生气,显然已经死了。
“脖子断了。”他把白羽拎起来,与大管事道。
有看客离得近,忙道:“我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打中了鸡脖子。”
话音一落,更是一片哗然。
大管事阴沉着脸过来检查,果不其然在地上发现了一颗石子,很小,且带了红血。
开场之前,他们仔仔细细清扫过擂台,不可能留下石子,这石子分明是被人扔过来、就是冲着杀鸡。
这……
他们将军坊惹着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吗?
“好像是从那侧打过来的。”有人往东侧小楼指了指。
大管事看去,脸色一白。
能安排在那座小楼里的全是贵胄子弟,今儿那位带太监的贵客也在楼上,饶是他们将军坊有背景,也不敢随随便便去他们那些人跟前兴师问罪。
出了这状况,好像也只能自认倒霉,赶紧先把其他客人们都安抚住。
“扰了贵客们的雅兴,实在是得罪了、得罪了,这就、这就再安排一场……”
话没有说完,不少人都听不下去了。
能来此地的纨绔向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明明是有人动手,你们将军坊今儿吃素了呢?”
“再安排一场?再让人把鸡脖子打断了?”
“那楼上坐了谁,叫你们这么胆小谨慎?敢得罪我们,不敢得罪他?”
“在你们的地盘坏你们的生意,你忍气吞声还要我们这些花钱看斗鸡的也忍气吞声?”
“来来来,你不报官我替你报官,别说什么和气生财了,再拖拖拉拉的我叫你天天破财!”
管事们哪里拦得住?
即便护院们都来了,也不敢和这些客人们真动手,毕竟人家只是想报官,还守了东侧小楼不让里头的人离开,并没有过激的举动。
况且,那小楼里的客人们好像也想看热闹,想知道是谁一石头把白羽从空中打下来,没有急哄哄要走。
唯有汪狗子站在雅间里,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报官?竟然要报官?等顺天府一来,汪狗子一想到单府尹那张脸,真的胸闷。
刚才白羽出事,他就觉得事情不妙,想催着殿下离开,可殿下不想走。
李邵喝多了、有点醉意,被搅了兴致,正在不满。
汪狗子想扶他,李邵用力挥开了,可是他醉晕晕的下盘不稳,小腿在凳子上重重磕了一下。
因着醉意也不觉得多痛,但也真不是不痛不痒,眼看着走路更加磕绊,汪狗子是不敢再让李邵走了。
万一没走稳,从楼梯上滚下去……
可一想到单慎要来,汪狗子抹了一把脸,真不如他自己滚下去算了!
斗鸡没有斗到日夕,他的日子怕是真黑了。
将军坊里在等顺天府,只以为那凶手被围在了小楼里,谁也不知道,真凶早跑了。
一颗石子出手,人群还未反应过来时,那人就已经从楼上下来,混入其中,鼓动着报官后,他再往后退开,借着所有人都留心小楼时,神不知鬼不觉绕得离这一片越来越远,最后从将军坊的北墙一跃离开。
这人正是玄肃。
李邵离开辅国公府时,玄肃就跟着了。
去岁他就跟着李邵到过将军坊,对地形很是熟悉,发现李邵喝了不少、而坊内越来越热闹后,他便出手打下了一只斗鸡。
玄肃不紧不慢又绕回了将军坊大门外,没等多久,就见单大人带了人手、急急赶来了。
单慎绷着脸,脚步飞快,可见心情烦躁。
玄肃看在眼里,抬手摸了摸鼻尖。
又给单大人找难事了。
下回再给他送些点心吧……
芥羽张金距,连战何缤纷。从朝至日夕,胜负尚难分。——东汉·应玚《斗鸡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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