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钟能做什么?
季宏安想不明白,只能不停加快速度,直到看见前方那只人人身着红甲的队伍飞驰而过。
禁军都来了么?
这一瞬间他突然有点后悔。
这个人情,自己好像还的太大了。
……
魏府。
陆静瑶依旧傻愣愣的坐在秋云床边,眼睛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看向角落里的计时铜漏。
还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秋云的气息已经孱弱到几近于无了,但不论魏贤志还是魏长天都依旧没有将那云母芝带回来。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只是又看了一遍放在秋云枕边的那首小诗。
“秋云,等你好了我便教你写字……”
“我以后不会再吃你的醋了……”
“相公答应过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
凤栖馆。
“小姐,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丫鬟看着正在翻箱倒柜的杨柳诗,表情很是不解。
“小秀,你跟了我多久了?”
杨柳诗停下手上动作,扭回头来问道。
丫鬟回忆一番,认真回答:“三年了呢。”
“那我如果我要离开凤栖馆,你愿意跟我走吗?”杨柳诗又问。
“啊?”
叫小秀的丫鬟一愣,忙不迭反问道:“小姐,你要去哪里?为什么要走啊?是有人替你赎身了吗?”
“赎身……没有呢。”
杨柳诗笑了一下,倾国倾城。
“不过却有人将我的心赎走了。”
“……”
绣房中一时间安静了片刻,看着呆愣愣的小丫鬟,杨柳诗突然捂嘴笑道:“你还没说愿不愿意跟我走呢。”
“我、我愿意!”
“是么?”
杨柳诗的眼神柔和几分,同时轻轻挥动了一下衣袖。
“谢谢你呀,小秀……”
一炷香后,这间被无数男人视为人生终极目标的绣房中已是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个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小丫鬟。
她睡得很死,身下压着一张面额很大的银票。
……
柳府。
魏长天死死攥住龙吟刀柄,身后柳元山的人头砸落在地。
抛开前主不算,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杀人。
杀的是大宁王朝的当朝宰相。
可能是因为前主曾经见识过太多这种血腥残暴的场景,所以魏长天此时此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甚至还有丝丝畅快之意。
或许人与人的出身并不平等、天赋并不平等、机缘并不平等、气运并不平等,一切都不平等……
但生命面前,确实人人平等。
杀一个宰相,并不需要比杀一个乞丐,多用哪怕一刀。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魏长天缓缓将龙吟归鞘,抬头看了看夜空。
此时距离他离开魏府才一个多时辰。
灼祖玉、围柳府、逼柳元山现身、杀人……事件的发展第一次完全按照计划走完,反倒让他有点不适应。
今后自己会面对什么尚且不知,但是……
“啁!!”
雀啼之音突然响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徐青婉正举刀挡在自己身前,再往前便是那群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正不顾一切向这边冲来的柳家护卫。
她如今的样子,正如那日的自己。
发间系着的红绳已被雨水浸透,无法再似之前那样会迎风跳跃。
魏长天张张嘴却没说出话,又一次伸手握住刀柄,向前一步与徐青婉并肩而立。
上百号柳家护卫越来越近。
但下一刻,他们便突然于惊天爆裂声中轰然倒飞而回。
“儿子!逃!!!”
秦彩珍的吼声先至,紧接着魏贤志便“砰”的一声落到魏长天身边。
俩人终究还是不顾宁永年的拖延,抢在禁卫军之前先到了一步。
“长天!跟我走!我带你出城!!”
没有去管正在阻拦柳家护卫的老婆,更没工夫质问儿子为什么要杀柳元山。
魏贤志一把抓住魏长天的胳膊便欲纵身跃起,可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句。
“爹,我不走!你帮我挡一下!”
“……”
魏贤志一瞬间愣在原地,而魏长天也没时间解释,立刻弯腰藏在他背后,脑海中飞快调出系统界面。
云母芝:灵药(天级,重塑肉身,可愈万疾,4点数
之前有18,杀掉柳元山给了3……
系统余额变成了8,他手中也多了一支鲜艳如血的灵芝。
将怀中那封早在悬镜司时就写好的信拿出来,连同灵芝一齐塞到满脸惊愕的魏贤志怀中,魏长天急促的嘱咐道:
“爹!这就是云母芝!”
“赶紧拿回去给秋云服下!我记着时间,来得及!”
“还有,如果宁永年非要杀我,将此信给他看!定能保我一命!”
“但要记住!一定要等到迫不得已时才可将此信拿出来!”
“……”
魏贤志愣愣的接过两物,下意识的问道:“长天,你一直就没准备逃?”
“逃?”
魏长天看了眼已经冲到门口的禁卫军,轻轻摇了摇头。
他或许确实可以在魏贤志和秦彩珍的掩护下逃走。
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要整个魏家来承担柳元山之死的后果。
魏长天不愿意“牺牲一大家,成全我一个”。
更何况在他看来自己有九成概率不会死。
作为魏家独子,魏贤志定会死保自己,再加上那封写满皇室隐秘之事的“保命信”……宁永年绝对会好奇自己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
当然,还是有一小点概率会死的。
不过就如同那日所说——
人啊,总是不能做到完全铁石心肠。
再者说了,好不容易穿越一回。
总是畏畏缩缩的,也没意思。
不是么?
……
……
时间倒退一点,拨回到三个时辰之前。
此时正值黄昏,魏长天正准备出发去反围剿萧风;陆静瑶正跟秋云在春深书坊帮着算账;旁边那骑在一条大黑狗上的小丫头吸引了不少顾客的目光;徐青婉则是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数银票。
所有人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三个时辰会发生什么,就像此刻正在平昌坊游乐赏菊的百姓并不知道等下便会落雨一样。
无数文人骚客流连于鳞次栉比的青楼之中,一边小酌着杯中的琼浆玉液,一边朗声吟咏着自己刚作的重阳诗词,太平盛世的繁华之景溢于言表。
但在某座青楼门前,一个喝醉酒的邋遢老道却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多少与这如花似锦的场面有些违和。
青楼的小厮正跑过来,准备把这个吓走客人的老头痛打一顿后扔到别家门口。
而老道早就醉的不省人事,哪里知道他接下来要有一场皮肉之苦,只是自顾自的哼唧着一首山歌野调。
声音断断续续,若隐若无的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大瓮一扬倾江海,”
“饮日吞月胸中来。”
“大梦一场三千载,”
“悲喜穿肠莫挂怀。”
“大风翕张浪形骸,”
“疏狂放歌死便埋。”
“大疯一趟两相忘,”
“不知东方天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