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运黄龙从丹田激射而出,旋即越变越大,于天禄阁上空游曳盘旋。
看着这条于夜色中翻腾的巨龙,宁永年突然想到了锁龙阵,想到了原州城的那两百多万大宁百姓。
做了这样一件事,要说这位皇帝从未有过犹豫和纠结是不可能的。
但宁永年之前一直觉得用两百万百姓的命去换一国疆土,值得。
宁永年始终相信“有舍才有得”的道理,亦明白身为帝王便注定孤独。
但就在此时此刻,在这个既普通又不普通的夜晚,他却突然有些动摇了。
他突然不再笃定这一切是否值得。
为了大奉,有两百万人无辜百姓丧命。
为了冀州,他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惨死在身前。
为了蜀州,使得如今的大宁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包括死去的许士兴、宁庆宇、柳仲春
为了所谓的千秋大业,他杀了太多人,付出了太多代价。
但得到的一切却好似又那样没有意义。
只是
路走到这里,不管再如何动摇,宁永年都清楚他已再无退路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能做的,便只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皇上”
身后,李怀忠忽然小声说道:“韩兆将军刚刚传信,说大军已抵牛头山。”
宁永年没有回头,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
“好,我知道了。”
戌时末,牛头山。
巨大的漏斗型山谷已经被绵延火光所照亮,其中拥挤着不知多少黄甲兵卒。
由于形似漏斗,所以这个山谷自然入口大、出口小,如果不翻山的话,便只能从两山之间的一条狭缝中出去。
这条狭缝长度太短,并不能算得上天险,不过它却能使得大军出谷的速度大大变慢。
出的少,进的多,时间一长二十万大军便已有十余万人“滞留”在了山谷之中。
而这些人便是魏长天的目标。
“公子。”
身边,楚先平小声提醒道:“现在已有一万多人出谷,还有三万多人未曾进谷,谷中大约有十六万人。”
“我们的人都已准备好了,天狗军再有一刻钟便到,正好可以协助拦截敌军退路。”
“公子,差不多是时候了。”
“”
楚先平说完这几句话后便不再言语,而魏长天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站在一块巨石上,默默俯视着脚下如同蚂蚁一般渺小的茫茫人群。
头顶的乌云已经厚重到遮挡住了所有星光月芒的程度,与天罗教山门被毁那夜的景象十分相似。
是的,魏长天正是打算利用“合离”来制造一场“天罚”,再配合上早已埋在山谷各处的巨大当量的火药,用一场“天雷地火”来给予朝廷大军致命一击。
当然了,以他自己的内力,纵使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制造出威力太过巨大的天雷。
不过他却可以模仿云莲,用天道之子的鲜血提前勾画出可以增加天雷威力的阵法。
而这正是魏长天当时把沈然留在牛头山的原因。
这段日子里,沈然一直在用自己的血混杂上一些兽血,在这山谷里画符。
虽然由于混杂了兽血,天雷的威力相较于云莲引动的那次肯定要弱上一些。
但毕竟魏长天面对的并不是天罗教,而只是一群下三品的普通士兵,所以肯定也够用了。
“”
脚下,挤满了山谷的兵卒依旧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魏长天默默调动起一丝内力集中于手掌,抬头看了眼同样挤满苍穹的滚滚乌云。
他现在随时可以引动天雷,而只要天雷一落,周遭埋伏的天罗教之人便会将炸药尽数引爆,蜀军和黎军也会同时堵住山谷前后方向。
换句话说,他现在只要一个动作,便能取十余万人的命
墨色浸染山谷,云中紫雷万丝涌动。
突然,魏长天扭头问向楚先平。
“楚兄,你说我当初该不该扶持宁玉珂称王造反?”
“如果我没这么做,这些人应当便不会死了吧。”
“”
在这个节骨眼上听到这样一个问题,楚先平不免稍稍愣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回答道:
“如果不反,那他们或许不会死。”
“不过如若不反,那这天下的百姓便终究不能为自己活着。”
“公子,这是你曾与我说过的话。”
“”
“好,我知道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轻叹,魏长天微微抬起手掌。
下一刻,无数压抑许久的紫雷轰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