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真要你去翻,也是越找越乱,索性跟我说说翡翠之华吧。你与他通过话,感觉下来他是怎样的人?”我继续采用这种口吻,即鄙视又抬高,说:“一般而言,像你这种岁数的,往往比起成人更敏锐,可能会比我们这种老古板,搜集的面更广。”
“感觉没什么特别的,人不错,每次通话四周都寂静无声,听嗓音是我老爸那种岁数。”
老爸的岁数?这家伙今年十六,算她爸四十岁得子,那么今年也就五十多,翡翠之华可是个与老吕库古同时代的化石级人物,这怎么可能?该不会连这单私活,也是别人信口胡诌?想到此,我不由多看了她几眼,问:“风铃,你可知道他是上世纪末出生的?活到今天起码有一百多岁了,别是什么人假借他的名义,专门哄骗你这种未成年替他干坏事吧?”
“老子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没准人家用变声器呢?那个人千真万确就是翡翠之华。这么说吧,他是另一个组织的固定客户,她们里的蜜蜂和蜂鸟是老子的朋友,而这单私活就是这么来的。这个老头在弥利耶里知者甚多,许多人都与他有来往。”小妞思虑片刻,便打开她的小包,从一大堆零食里翻出张破照片,说:“他们全带着那种戒指,这总不会出错吧。”
我伸手接过先是聊草地扫了两眼,很快便专注起来,照片上是个矍铄的白发老汉,牵着一匹马,手指间有个铂金大戒指,图案清晰异常,是一朵造型古典的莲花。我立即唤来马洛,指着照片,问:“你也来辨一辨,这会不会就是骆驼皮上的图案?”
“诶?居然还真是,这应该是名门望族的纹印,兽皮记书尾端的图案就是它。”瘦子仔细辨别后又提给范胖,俩人皆点头称是,便问那小妞说:“这个老汉就是翡翠之华?”
“不,这个是星期一先生,翡翠之华对外联系都是通过处理人,并且他是个看不见的人。”
看不见的人?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也精通獍行秘技,善于隐藏真身?可这家伙若深居简出,为何拥有那么大排场,特地高调地聘用处理人?这两者岂不是矛盾的?
“老子感到很奇怪,既然你们是从狼穴来的,怎会不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刚才我见你们查我手机,将号码抄走了。”风铃撑了个懒腰,问我要回照片,指了指马洛胸前。
这小妞果然在装蒜,原本是我在套话,现在成了她在盘问。我们的小动作她都看在眼中,故意扮呆作傻。而在最意料不到的时候,忽然摊牌了。
“这张图,除我们几个之外,一会儿进来的任何人都别给他们知道,看过就当没看过,全烂在肚子里,明白吗?”这种试探,岂能难得倒我,我让小妞将照片在鞋袜里藏好,郑重地说:“这个人很神秘,几乎全部的暗世界人马都在找他,你有义务守护他的安全。听着,有些事你可能理解不了,我们破了一个叫修罗之松的超级妖阵,也许打破了时空的平衡,所以现在许多事都出现了偏差。例如你所说的什么胡蜂分支,我们过去听都没听过。”
“老子当然会注意,但你为何非要解释得那么多?总之别给人知道就是了嘛。”她回头见马洛手中捏着份图纸,便问是不是找到了,见他默默点头,便随着瘦子一蹦一跳出门去了。
“咱们是不是演过头了?她好像开始怀疑起咱们了。”范胖显得有些忐忑不安。
“何止是怀疑,打一开始就没相信过我们四人,只是她打不过我,只能故作乖巧。这就是女人间的小心思,反客为主,故意给我看脸呢,心理层面的暗战罢了。”我朝着她的背影扫了一眼,叹道:“她比较忌讳我,因为深知我比她强得多,所以暂时不会做出格的事。而你们她就比较轻视了,可以利用这一点,总之别单独与她相处,见机行事吧。”
出得工程科破窗,见马洛与那小妞正拿着短棍敲击着墙体,不时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亦代表说涂料的背后,全是实心金属制成的筒腔。我试着放亮罩子去透,满目赤红一片,即便有门也已被储备电力接通了。它现在是处在锁合状态还是开启状态?我虽不真切但已有答案。
“门首在哪?”风铃急得上蹿下跳,见我阴着脸,居然很低b的从破包掏出一捧牛肉干提来打算贿赂,迫切地问:“看出什么门道来了吗?咱们该做些什么?”
“三十年代有气阀门那种概念吗?我不太懂高新科技,对机械结构更是一窍不通。”我故意不去答她,回头问范胖,说:“难道是后备电力无形中将它锁上了?要不将气罐拔出来?”
“气阀门的前提是附近必然有个锅炉,然后将蒸汽输导进墙面的各道铜管,那是五零年代开始航天军备竞争才有的产物。”马洛脸色煞白,指着工程处叫道:“重新装填电解气瓶?万一彻底熄火了呢?这鬼地方毕竟被荒弃了半个多世纪,乱来不得。”
“不去试试又怎能知道呢?”范胖扶着瘦子肩头,将身折返重新去爬破窗。
见俩人离开,我故作深沉地点燃一支烟,默然地站在原地,盯着小妞上下打量。她查觉到我异样的目光,下意识去摸脸,又掏出小镜子乱瞅,问我究竟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心烦罢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那就是你。”我将手一背,打算也给她看看脸。老实说,这一路我接触了无计其数的女性,始终在与各种人斗智,他们中绝顶聪明的占了大多数,我真的感到心累了。但这小妞是最后一道壁垒,我还是要这么去做。想到此,我叹了口气,问:“翡翠之华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或许还是个超级富豪,如果咏叹调对他十分重要,理应会找特别厉害的人马来取回。但为何却以发外单的形式在找承包商?我当然没在指你不行,而是你缺乏磨砺,与那种专业队伍相比,差距太大了。”
“姐姐,这个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了,可能老子比起蜜蜂和蜂鸟能干些吧。”
“诶?我记得之前,你似乎反感我们互通名字,为何丝毫不回避暴露自己好友的名讳?她们不也是弥利耶吗?再说回来,plum也是个假名,你不可能用它去考驾证吧?”我露出招牌微笑,直视着她,道:“总之我对你们那个胡蜂组织感到难以理解。好了,别放在心上,我也是随口问问。狼穴派从不回避谈这些,另外,我的真名叫雅典娜。”
风铃显得有些尴尬,剥了一颗牛肉干吃将起来,双目骨碌碌打转,正在苦思对策。
“我去看看他俩办得怎样了,你不妨先拿上这个,自己找找门道。”为了验证推测,我打裤兜掏出天鹅绒,提到她手里,转身往工程处爬窗去了。
“这个,就算将来出事也是她们泄露,反正赖不到老子头上,因此说了也无妨,你总不可能去找她俩麻烦的。”小妞见我头也不回地爬窗走了,便停在原地喃喃自语。
这种小孩间的友谊根本就是儿戏,风铃已明显感觉到我也在怀疑她,便急于将自己好友抛了出来,完全不懂伙伴是生死相托的后背。对待暗藏心思之人,如果你一切都做在明面上,她便无计可施。而后还敢不敢轻易给你看脸,她就需要思量了。我眸子间闪过一丝狡黠,心说老娘可真是无耻呢,放心吧,我还有数不清的大招正等着你,就看你接不接。
电解气瓶旁站着范胖瘦子,正在等我慢慢到来,当人凑成一圈,我示意他俩故意发出些响动,自己回到那只沙发上坐下,双目直直透过墙体,窥视着风铃的一举一动。作为一个接私活的人,她不会连门在哪都不知道。之前尾随兰开斯特们进仓库,显然是斗不过帝皇鲼,期待有人来解围。我慢慢有了一种感觉,金发的艾卡或许并不像她所说是其他的竞争者,目前正暗伏在某处。至于面罩女贼,反倒没有她那么多花花肠子。
果不其然,她见四下无人,便在圆腔前东碰碰西摸摸,不时回头扫视破窗,确认我等正在陋室深处。跟着她将牛肉干包装纸折叠成细条,从中打了个结,装得若无其事抛到附近角落里,这便是在放风筝,欲图为他人指明去向。当做完这些,她擎起我那只金属球,贴墙开始移动,当到达某处,便停歇下来,将耳紧贴在一块沾满苔藓的水泥汀上。
“咱们这么做,是不是对她有些不公?那还是个孩子。”范胖抽着eed,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弄开那道门了?跟我说说里头的内部构造。”
“在这片气阀门里,是个大厅般的地方,所谓的b、c、d三个分区正直面着进出口。它们被长廊分隔开,顶头有个半圆凹面,却是堵实心墙。如果参照她那张破纸,显然是不存在这么个地方。”我拿手比拟着,突然朝她一指,道:“我相信alex的判断,你们也最好理智起来。至于她是不是孩子?若她再大上两岁,就到我妈生我的年龄段了。”
两分钟后,我们特地挑选了一个她正竭力掏墙体背后的间隙,忽然爬将出来。风铃全没提防,脸色一片绯红。不过她很快恢复镇定,冲着我大叫说适才金属球滚落在地,她似乎瞧出蹊跷,便让范胖马洛详端,这会不会是个按钮开关。
“没那么复杂,”我径直走到圆腔前,手按墙头的两块黑色圆斑,将它们左右一分,伴随着白色蒸汽冒出,一道六边形的怪门缓缓打开。我得意洋洋地望着她,笑了:“其实我早知道要怎么打开,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天份,而显然,你令我失望了。”
范胖马洛迫不及待地冲将进去,她只得尴尬地爬起身,端着天鹅绒过来。我一摆手,示意东西先留在她手中,随后转了个身,将那张牛肉干折纸信手捡起,塞进自己裤兜。
“你怎么随地乱丢垃圾呢?虽然这里是废墟,但这不好的习惯放在大街上就是五块钱!”
小妞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嘴角不住抽搐,看得出又要哭了。她已经明瞭,自己的任何小动作都被人监视着,面前的这个高大女人即便再是个傻妞,也比自己多吃了六年饭。
“我不喜欢牛肉干,塞牙,给我你包里的列奥尼达就好。”我上前扶着她的肩,缓缓朝气阀门走去,见她沉默不语,便叹了口气,道:“放心,我会尽自己所能,帮你买上电脑的。”
“小苍兰姐姐,老子现在觉得像你这种成熟女人真是太性感了。”她环抱着我的手臂,问:“你们一直在说的紫眼狐狸,究竟是怎样的人?她真的是我另一个时空的老妈?”
“她是出色的弥利耶。因你的缘故而仇恨整个世界,人已经疯了。带着那种扭曲她天天折磨我,同时又贪恋我的身子。她竭力想要避免你也踏上这条不归路,甚至打算隐姓埋名去当个花农。只有注视你那时,她才是正常的。但很可惜,她已经壮烈牺牲了。”谈起勿忘我,我心头不由地滴血,望着这个稚嫩的小妞,那是她仅存的骨血,我岂会对她包藏祸心?想着,我动容地说:“风铃,也许你不明白,你与我之间存在着暂时釐不清的羁绊,她直到离去前唯一期盼的就是与你面对面见上一次,但不知她经历了什么,最后却说我便是她的安娜。”
兰开斯特们此时已弄开了某个分区的破门,正站在大厅的一角,望着头顶兴叹。我转到他们跟前,见那是张晒图设标纸,蓝底白线勾勒出一个飞艇般的古怪机械,以及密密麻麻的各种曲线。在图纸的底部,赫然刻着,飞毯一期几个大字!
“这就是飞毯?看来咱们将一切都搞错了!”范胖顿了顿脚,大叫道:“那戴面罩的自作聪明,她以为开启火煤机就能驱动飞毯,哪知道矿场用电根本不足以让它运行!”
所谓的飞毯,其实压根就不是原本料想的机轮,而是一部修在悬崖峭壁上的列车,载客量为五十人。困在丧钟周遭的人们,即便全闯进舱内,也离不开地下河。因为驱动它需要普通火煤机十倍以上的电力,某种叫做光气电的特殊能源。
而眼前的这三个分区,完全不必像之前那样摸索,它们的用途一目了然,因为铜牌全嵌在门首上。b分区是操控水门码头的正常营运;c分区时负责产生某种高频,打破帝皇鲼天然干涉电波的修正单位;至于d分区,则是一间满是石头机器的怪屋,理应就是发电厂,将传统能源转换成光气电的合成。
在这间大屋内,有着一部十多人手拉手也抱不过来的洋葱头般的大设备,连接着数之不尽的各类铜管,墙头的贴纸分别标写着冶金炉、锤头研磨、武库、皮卷筛选等等几十种设施用途的启用,而另有三、五个白色按钮,被列在一块叫dountkillctrl的牌匾下,看得我们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基于这个发现,外围正在拼死力战的人们等于在白白送死,若无法让洋葱头运作,任何喷压油嘴,万吨水压机全都发动不了,更别提什么星屑云晶炸弹了。
这座叫车厢的地底建筑,拥有的科技足足跨越了一个时代,按墙头的各阶领班的职务细分表,翡翠之华赫然列在其上,他的真正身份,便是各个部门经理的ceo!
事到如今,所有人必须再一次分工,范胖指着石头机器说那可能是原始电脑,他来设法解索;而瘦子则被派往武库,以他的知识面搞清臼炮与炸弹的关系;至于我,则向f仓库飞奔而去,为什么alex去了那么久,竟音讯全无?我势必需要知道当下外面的情况。
“等等,你走了,老子该怎么办?”风铃一把拖住我手臂,慌作一团,说:“你刚才还在说你我可能是一体,就这样将老子丢下不管了?万一我要找的咏叹调才是密码本呢?”
“也罢!”我咬了咬牙,一把拧住她领口拖到面前,叫道:“风铃,你必须相信我,就算我挂了也绝不可能害你分毫,所以你真正知道些什么,别再跟老娘打马虎眼!我不仅要帮你找到咏叹调,而且还将掩护你在大队人马涌入前离去,你必须完整无缺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