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微弱的噪响?我刚才也听见了。”拉多克说完举起手枪,道:“起初我以为是哪在下热雨,滴得脖根发痒,伸手去摸却是干的,总之要万分小心才是。”
在这种连针落地都能引起轩然大波的静谧下,我自揣听力不错,却什么都未闻见。
“具体是啥说不上,我没什么天份,不像你们见多识广或会画画,很难形容它。”拉多克将我拢到身后,做了个噤声,说:“好似一股风刮过水面,又好似脚步声,走着看吧。”
人群开始紧贴洞窟石壁前行,尽量绕开所有的池子。就这般走了几十步,又纷纷停下脚来,扭着脑袋东张西望,显然被什么惊扰到了。我推了把范胖,问众人都在找什么,他说是那嘁嘁嗦嗦的怪音,和过去我们在车库前听到的刨土声很类似。
“等等,停一下,”我使劲掏着耳朵,惊问道:“为何我什么都听不到?”
“这就是我让你留在上面的原因。”希娜扶着我肩头,说:“别忘了,横皇骂你是马特提利,而吕库古家族和末裔或许是同一种东西,因此你作为他们的天敌,闯进别人的机要重地,自身优势便被削弱了。不然,如何解释你看不透周遭环境?连我这种差你好几个档次的隔世之眼也能看清,这里对你而言就是盲线。好吧,若还执迷,那你告诉我左手边有什么?”
我稍稍凝神,努力去透,那头仍是漆黑一片,伸手去摸,硬邦邦的东西,竟然是段焦木。
“这不是树桩,而是窒息马藻的枝干,大家所处的这个洞穴,在很久以前可能是个地底咸水湖,它一直潜藏在水下,又被盐分极强的杂质所覆盖,因此无人能找到。”博尔顿扫视着我的脸庞,叹道:“看来,你这对罩子的确出了大问题。”
“我们正徘徊在地底池沼间,附近起过大火,熄灭了没多久。”见我竭力想要看清,希娜又说:“若你不打算离开,就留在这里。我担心与你同行,会给大家带来麻烦。现在黄金屋情况不明,激战正酣,时间拖延不起了。”
我找了片干燥角落坐下,看着人群慢慢消失,随后移出第三瞳,想要找寻破解方式。即便如此,望眼欲穿也是枉然,反倒将自己折腾得恶心想吐。我索性放松肢体,闭目养神起来。约莫躺了半支烟功夫,似乎有雨点打在脸上,我掏出打火机擦亮,见近处的水洼都在跳动,这个古怪的洞窟,竟然在飘着毛毛细雨。
“难道附近有个小瀑布?”我头重脚轻地撑起身子,打算四下走走。这一合眼,我感觉自己像衰老了几十岁,变得气息不畅四肢乏力。正直者是对的,其他人可能也觉出我的异样,只是碍于情面不愿明说。我抓起背囊,朝着来处慢慢回去。
哪知就这样起身不久,忽感有阵风与我插肩而过,发丝也被它微微带起。我扭头去看,便见有条人影走在背后。她身着黄衣,体态凹凸有致,竟是那位死在石礁上的蝴蝶会女人。
难道是见鬼了?我背上芒刺顿起,惊得倒退两步,刚想定睛细瞧,耳边再度刮过一阵风,猛然间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声。
“恩佐拉,你还回去做什么?快跟上队伍。”此人有着浓重的鼻音,可能是患上了感冒。可这家伙到底人在哪?不论怎么找,就是不见半个影子。身边杂乱的步子如鼓点般响起,那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多无形的人,紧追着所谓的恩佐拉而去。
“难道是,我的天哪!”这种几乎被遗忘的感受,不正是车库前舱血战半神时的重现?朦胧之间,我似乎又被拉入了悠远的过去,并且见到某些人竭力想隐瞒的秘密。这是怎么办到的?不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不过我知道神奇之事正在发生。既然想不透,索性紧追过去,看看这些黄衣人究竟是哪路神仙。
我不敢靠得太近,见那名叫恩佐拉的女人趴倒在地,血流如注,四周池子里跳出许多怪蛙,津津有味地舔舐着鲜血。她或许已知大限将至,便擎起残缺的右臂,朝着我的方向努力挤出笑容,道:“你们走吧,我注定将葬身地底,只是可怜了我家宝宝,才刚学会说话,我却连一天都没好好照顾他。阳光,你们走吧,它还没出现,实在不行我就炸毁这里。”
“知道了,我很快会去埃武拉,怎会搞成这样?太可恨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尽管前路茫茫,但我必将找到方式带你回家。”话音刚落,四周刮过一阵狂风,耳畔边传来数声沉闷怪吼,似有什么东西从极远处呼啸而来,鼻音很重的男人发了声喊,所有的幻象消失殆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如果估算没错,这件事发生在很久之前,另有两组势力在较量,都在打兽突主意。其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我们经历的世纪之战。想到此我立即折转,路过女尸身旁,见她挂着铂金链子,便一把扯过,不管有用没用,先带出去再说。很显然,当恩佐拉爬到这里便停止了呼吸,因此她没能完成爆破。言下之意,这附近某处仍藏匿着大量烈性炸药,而懵懵懂懂的博尔顿一行,正在步向死亡。我必须将自己之所见,立即告知他们。
我头重脚轻地跑着,适才擅用第三瞳的恶果频现,眼前万物叠化起重影。刚趟过池子,迎头撞进一条黑影怀中,来人扶住虚弱的我,抬头望去是拳王保镖,他带着既意外又恼火的神情,呵斥起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都让你滚蛋了还回来干嘛?不过也好,省得我再去寻你。”
“快,我有重大发现要立即见博尔顿,有关那具女尸的秘密!”
裘萨克闻讯一惊,却不多问,让我趴到他宽阔的肩头背上就走。别看壮汉外表迟钝,走在这种怪石嶙峋的洞穴里,却是身手灵活。就这样跑了一分钟上下,他忽然跃上巨石,手指前方要我去看,激动地说那是他的发现,也就是这个鬼地方的秘密所在。
那是五段参差不齐的巨大熔岩怪柱,包裹着一栋石头碉堡般的建筑,门前竟还亮着灯,有个胖子正等在那头竭力抽烟。见到对面人影,他挥手招呼,似乎早知我未走远。
“你是如何判断那魔头找的就是这里?”见保镖满面春风,我感到迷惑。
“进到门里,你一看便知,休要多问,总之你会看见些东西,届时别大吃一惊。”
范胖所站立的石礁,铺洒着一层柏油般的胶质,令人很难站稳。当推开朽烂铁门,只消望向两侧石墙,便立即得出裘萨克的判断。歹人们的头领,所在寻找的秘密场所除它外不会有二!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整座建筑内的墙头,活像被人泼了大便,满是呈喷溅状的黑色粘稠!那些被排入土壤的蜃蠡,最终直指此地。而且这个石堡状的怪屋,还有名字,在那粗糙的墙头,让人用小刀刻下了一行大字,名曰bispira(缨鳃。
这个叫缨鳃舱的首眼里,竟然亮着灯,让我这昏花双眼慢慢适应回来。所有人都站在石堡的尾端,那头贴墙摆着三件大家俱,上面盖着麂皮制成的毛毯。众人见我走来,便有意用身子挡住它们,我故意指了指双目露出笑容,他们这才想起哪怕想瞒也不济事,我依旧可以偷窥。然而这种虚张声势只有我自己清楚,其实根本透不了。
“你想看就看吧,但别吓得尖声惊叫。”正直者伸手扯下麂皮毯,扭头走到范胖面前,问他要过一支卷烟,俩人对抽起来。那是三只大水族箱,我只望了一眼,就惊得满头冷汗,忍不住想要尖叫,声音还未发出,便被保镖一把捂住。壮汉对我摆摆手,示意保持静默。
在这三只满溢着墨绿臭水的玻璃箱内,飘荡着十数个乌漆麻黑的东西,它们有的白发苍苍;有的半睁着眼;还有的耷拉出尖舌,全部都是被斩下的人头!这些死者是谁?为何会遭斩首?是谁修建了石堡?那个魔头化身蜃蠡找来此地想要干嘛?无数疑问扑面而来!
“这些首级,全部都是吕库古族人,”博尔顿指着其中一个老妇的人头,叹道:“我在画片上见过她,她叫科尔金,是曾经追杀你们的那只刺骨骷髅的生母,也是老吕库古的小姨。”
“难道说,所有的吕库古族人全部丧身在此?是谁杀了他们?那戴十字军银盔的怪人找来这里,究竟想干嘛?”我不由感到一丝寒意,心头充满绝望。
“是不是全都丧身在此,我并不清楚参加夜宴的具体人数,但法鲁克斯肯定逃跑了。至于木屋那具臭不可闻的怪尸,它就像我猜测的,也许根本没死。”小屁孩挪了挪位置,让我看他的脚侧,湿漉水泥汀上留有一排黑色脚印,并最终停在其中的某个水箱前。他指着污水中大大小小的首级,问:“你瞧出它们有什么不同?”
正因为这些湿尸人头外观瘆人,我只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被他一说,只得鼓起勇气分辨。很快,我在左侧箱底瞧见一颗怪异的头颅,它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其他的首级都是紧闭着嘴,只有它颚骨暴涨,似乎正在高声呐喊!
“这是最厉害的妖妄,名唤炼狱之音,比魂镰都要高出好几个档次!”拉多克剃刀战战兢兢地说:“这种人无需审尸,它可以直接撬开死人的嘴,从中拿获自己想知道的秘密!”
“懂voiceofpurgatory邪术之徒,生来就是半尸半人,懂得寄魂,实力不输于伊格纳条斯,比起铁布利希的大团长还强大。很显然,那名巨寇已在此找到了答案!残害小苍兰姐姐的,正是此人!”小屁孩紧握无力的鸡爪,仰天悲叹:“我的天哪!这些几千年都不曾出现的恶魔,为何会云集在这个世纪末?与他们同处一世,我是何其不幸,何其倒霉!”
“诶?对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女尸身上掩藏着什么秘密?”女招待见众人都在唉叹,便走到我身旁,挤出难看的笑容,道:“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丝毫不惧他们。”
“蝴蝶会女尸的名字叫恩佐拉!听着,刚才不知怎么回事,但击倒轭门跪尸时的情景再度发生,我一下子掉入久远的事件漩涡中,见到她活着时的模样,这就是我回来的原因。”
众人带着一脸诧异,听我将所见所闻叙述完毕,便围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么说,难道卑鄙的蝴蝶会还是咱们友军?”女招待不解地问。
“叫阳光的头目要找的它是谁?蝴蝶会闯入水银心瓣这么深,按说兽突唾手可得?为何却大败而逃?他们要去埃武拉?”保镖摸着光头,瓮声瓮气地发问:“埃武拉?难道说?”
“库里亚人的老巢啊!你岂会不知?这些老东西果然参杂其中!”拉多克叫道。
“别管学究们是否策划过扫荡,他们与此事脱不开关系,一旦脱出立即向暗世界发出结牌令,调动欧洲全部资源,给老夫查个水落石出!”
“小老妹,你打火机借一下,我的没气了。”范胖举着eed,笑吟吟地站在背后。我刚去掏口袋,就被他拧住胳臂,胖子说陪他去门外喘口气。
博尔顿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我俩随意,有外人在场不断提问,只会搅扰思路。
我被胖子推着出了缨鳃舱,一转到铁门外,他竟将我牢牢抱住,脑袋凑将过来。
“范胖,难道你也学坏了?想拿我开荤吗?”我竭力想要挣脱,却不能够,他的气力太大了。见状我不由又气又恼,叫道:“老娘之所以卖弄风浪,都是在套取咨询,难道连你也将我当成了妓女?快放手!”
“小老妹,别再大喊大叫,我可没想占你便宜。听着,不论你还有多少内幕没抖干净,有关阳光的事到此为止,别再吐露半个字!”范胖一抹油汗,低语道:“你会害死alex的。”
这话从何说起,如此没头没尾,我一下被打懵在当场,不知胖子究竟要说什么。
“我来问你,小兄弟密西西比之行到过哪里?你好好回忆一下。”
按着他的指引,我只记得豚鼠伯伯德纳迪,因特别反感他总提这档子破事,我从不打算听alex唠叨。但随着范胖的深入分析,这才恍然大悟。他是十分入神听完了整个故事,外加本身是酷好搜集奇闻的播客,所以釐得条理清晰。
离开威克斯堡后,alex按图索骥在254仓库内取走背包,随后继续南下奔赴佛州,并去见了居住在杰克逊维尔的另一户人家,那个丈夫告诉他,自己老婆同样失踪了十多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而这位失踪的太太,正是代号叫恩佐拉的女人!
随后,两只公羊出现,受库里亚人委托打算活捉我俩,讯息可能是德纳迪或恩佐拉老公泄露的,那么所有蛛丝马迹都指向了同一个人,他便是马德兰先生,alex的老爸!
这个老家伙,或许就是阳光本人,他和他的团队早已到过阴宅,并且在十数年前,与横皇集团爆发过激战。如果猜得没错,他们就是伊格纳条斯嘴里所称的瘪三们!
而我的这番慷慨激昂,将会陷alex于绝境,从而将他卷入更大的斗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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