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8:宝钻(2 / 2)

我查觉这种异样,便跻身上前,抚着小苍兰的肩头,问:“怎么了?难道你见过她?”

“不,我从未见过她,但奇就奇在,我印象中有她,而且还是很亲密的那种。她似乎并不像你描述的那么可怕,给人的感觉很友善。我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脑海里不断有新的记忆蜂拥而来,都快要疯了!”她一把推开我,来到勿忘我身边,上下打量一番,缓缓坐了下来。

坏胚子又是得意又是笑,故作温柔地扶着她肩头,在其耳边不停灌输有关我的坏话。

“没想到像落难者这样高超的剑士都难逃一死,真是太惨了。总有人不停造你们的谣,说你们图谋不轨,说你们趁机脱逃,我是根本不信的,现在看来,对的正是我。”当知道共同捕获“兽突”的阴谋已被揭穿,小“老汉”略显尴尬,他一抹鼻涕,挺胸凸肚来回踱步,不住摆手道:“你们做得对,吕库古小姐是关键,哪怕拼老命也要让她归队,嗯嗯。”

我们现在最迫切想知道的是,横皇是否就是勿忘我口中描述的,去到某座大山拿获能力的其中一人,以及“宝钻”又是什么。弥利耶见众人都盯着她,便支支吾吾道出原委,她说那伙人曾下到了深山地根,在那里炸死了权柄者,随后分食他的尸块,那种能力名叫“品验”。

但这个女人天性狡诈多端,撒谎成性,令人很难相信她所说的每一个字。见“兽突”的阴谋被正直者昭告天下,她恨恨地吐着脏字,将我拖过一旁,惶恐地解释起来。

“还记得我曾说你并不是弥利耶这事吗?那时我就预想要告诉你,可谁能料到,你无端消失了,最终就成了现在的误会。”她为自己点了支烟,嘴唇哆嗦地叹道:“你我是什么关系?我怎舍得让你被群糙汉生吞活剥?你别听那浑娘们煽风点火,她巴不得咱俩反目成仇。”

“那她图什么?”我只想看她竭力表演,明知故问地讪笑:“咱俩的关系外人还能离间?”

“这浑娘们坏着呢,别看她膀大腰圆好似没头脑般粗蠢模样,其实是个人精。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她们下水的目的?所有人都清楚得很。这种背叛行为她自然落不得好,所以在为自己捞资本,能劫走固然最好,劫不走就出卖你,反正说话放屁全凭一张嘴,大家也没证据。”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这话题以后再议。”小“老汉”见脓包被戳穿,只得撇撇嘴,背起手佯装思索,要我们聚拢过来,打算要开始发话了。(从这段起将称呼其真名博尔顿

“这么听下来,逻辑上许多事都很蹊跷。首先是天赋妖盒,上面烧化便转到了这里,或许是扭曲了虫洞,姑且这么理解好了,而你们可曾想过?为何会是法鲁克斯在等?设下深海诡雷之人,难道会事先与她通气?这么做的目的应该是图谋消灭她。他们为啥要伪装成“库里亚人”?谁都知道那是群学究,手无缚鸡之力,嫁祸自由宪兵不是更巧妙吗?还有,所谓横皇潜伏进来的原理是什么?这些盒子是什么年代的产物?盛着的心脏,又都分属谁?”

一连抛出许多为什么,见我们皆哑口无言,博尔顿感到沾沾自喜,他顺势找了块石板爬将上去,身子站得笔挺,又说:“还有更多难以解释的事,当下出现了两具缅床,因我没见到这里的实物,难以判断谁真谁假,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铁棺最后一次出现是三零年代,是拉扎洛斯从肠葬抢来的,有大量照片为证,但参照比例,它应该是修罗之松上的那口铁棺。这底下的缅床又是怎么回事?我素来知道它只能造就权柄者,但会吞噬女人将之改造成半妖,并赋予神力,说给谁听都会以为是笑谈。如果它才是真正的缅床,想靠玻璃泡摧毁没那么容易,我认为,这东西应该与法鲁克斯同时被送进这座建筑中来,那安插她进来的又是谁?”

“现在想搞清这些于事无补,门外还有具张牙舞爪的怪尸正等着结果我们所有人性命。”正直者打开背包找到医药箱,请女招待帮手。

“别用可溶解脱脂线,慢吞吞的耽误去太多时间,淌着血要如何作战?赶紧上河泽云蚺血,打亮萤火虫先焚烧创面止住血。”博尔顿瞥了一眼,打怀中取出个橙色药筒递将过去。

女招待应了声好,让希娜咬上枕牙木,研磨萤火虫将粉末涂满断肢,拔火点燃。正直者面容扭曲,喉头发出阵阵低呜,却胜过声嘶力竭的嚎叫。我连正眼都不敢看,想必这种煎熬是极其痛苦的。等到火焰熄灭后,女招待将药筒内浑浊液体涂遍伤口,众人鼻息间飘过阵阵米饭的怪香,再去看时,希娜一扫之前的颓唐,好似打了兴奋剂,整个人来了些精神。

她稍事休息片刻,便连珠炮般地发问:“那东西自称未诞生,但欧罗拉说希腊语里是未成年的意思,并大言不惭说自己叫宝钻之人,不稀罕拿获‘兽突’。横皇异常厉害,甚至还能看破未来。以你广博的学识,觉得他会是什么?难道那就是所谓的‘品验’?”

“宝钻之人是指获取了神之族诸多光谱之人,‘白银之翼’只记录了其中一部分,但真正的精髓在下篇“白银之风”里,从来没人见过,因为此书已被毁了。我虽未摸过银版书,但曾看过部分拓片,你所说的横皇,恐怕没这么简单。”他伸手拍了拍圣维塔莱,让她别再提问,叹道:“本来这种事,是不方便告诉你们的,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去谈论。但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说了。我认为,他具有‘品验’的特性,但却并不是‘品验’。”

听着这个似是而非的解答,众人一下子懵了。博尔顿却说,横皇自称已转生一十二世,则说明他是在那时获取了能力。因为“品验”的特性之一就是能记住自己所有的前世。

而至于横皇的其他奥秘,就不是“品验”所能给予的,它应该属于另一种宝钻。而这种宝钻简单来说,就是能轻松自如的灵魂出窍,并能像外科手术般将游魂切割为若干份,同时揉入不同时间段里,去预见前后因果。因此真身必须得是人,不该是孤魂野鬼。博尔顿据此判断,这个叫伊格纳条斯的人,身上恐怕拥有的宝钻不止一颗。

“他怎可能轻视‘兽突’?所有人都想拿获‘兽突’,你们是中了他妖魂的妄言,被蒙蔽了双眼。”博尔顿微微一笑,神秘地说:“‘兽突’或许不是最强的,但它却是所有宝钻的基础,没有各项动物特长的加持,宝钻拿获再多也发挥不了真正实力,充其量能与万渊鬼打个平手算了不起了。横皇比我们任何人都更为痴迷,否则他何故跑来这里?”

光是听说人能将魂魄与肉体分离,就好似天方夜谭。而博尔顿却说,这样的人还真有,而且并不罕见,只是大多数都籍籍无名,你面对面与他擦肩走过也未必能发现。如若非要找出个有名有姓并十分出众的,则首推十八世纪瑞典哲学家科学家和神秘学家,并著有《灵界见闻录》的sedenborg(史威登堡。

斯维登堡一生都在被人质疑,最出名有以下几件事。有次他出远门去哥德堡拜访挚友,午餐时忽然说家附近发生大火,火势凶猛即将烧到他宅子,而后隔了一阵,又说好险,火势在烧到他家隔壁第三座大屋时被扑灭了。这场灾情在几天后被验证,并引起了轰动。

还有一次在大学做演讲时,台下观众问了他一个问题,他们想知道在座的所有人里,哪一位将最先死去。斯维登堡犹豫良久不知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台下观众的好奇心达到沸点,人们七嘴八舌地说不管答案怎样都不会介意。于是他缓缓报出一个人名,并说此人将在明天凌晨四点三刻死亡。这个叫欧洛弗森的人只有三十岁,所有人都只当作玩笑不以为然,可就在第二天当地传出令人震惊的消息,年轻人因心脏麻痹在家里去世,时间刚好是凌晨四点三刻。此事过后,斯维登堡深感懊悔。

这件事惊动了瑞典王室,女王将史威登堡召来,打算当众验证,便提了个十分刁钻的问题。女王臣下的一名将军,临死前给她留下份遗书,内容从未对外公开也没人见过,若斯维登堡真有外界传闻的那么厉害,就就请前往冥界问问那位将军,遗书的内容写的是什么。听完女王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呢?史威登堡从容不迫元神出窍,亲自找到将军详加询问,随后将文字内容公诸于众,几乎一字不差。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记载,这里就不一一赘述,总之论说天生拥有神秘能力者,史威登堡绝非世间唯一。但他再怎么厉害,也无法做到将灵魂切割成若干份,并投诸于不同时间段,同时自己仍保有完整元神。能做到这一步的,必然是其他宝钻。只是很可惜,白银之翼这本书上并无记载。

为何所有暗世界的人都紧盯着“兽突”,甚至卑劣到不择手段?因为“兽突”是诸多宝钻里的基础大科,只有人获取动物的长项,才能将其他宝钻发挥到淋漓尽致的程度,是走向人神必不可少的关键。如果非要用原理去解释,那就象你先学会爬才能开始走开始跑;你得先学习加减乘除才能进入剩下的几何物理。所以天下群雄无不梦想拿获“兽突”,它将会打开人类的天聪,扭转基因里的缺陷,最次也能令人延年益寿,并让你了解全部宝钻的潜在秘密。故此伊格纳条斯自称不在乎“兽突”,不过是蒙蔽世人的妄言。

“既然你们所说的横皇,目标也是为了绊倒修罗之柱,为何非要大费周章,袭夺所有心脏并斩杀对手,不能像我们惯常做法谈谈合作,互惠互利吗?”女招待露娜托着下巴,正望着博尔顿上下打量,迷茫地问:“你说这个人会不会不正常?大脑神经分裂?”

“他正常得很,那是你所不理解的另一种人性。”博尔顿冷笑一声,手指勿忘我喝道:“两百年来为何众人不遗余力地追杀獍行?正因为她们第十九代踏星者便是那种人。而我刚才所提到的‘白银之风’,就与这家伙存在着无法剥离的渊源。”

勿忘我闻讯大吃一惊,显然连她也不清楚这段历史,便请无所不知的博尔顿详尽道来。

弥利耶这个杀手组织直到十八世纪仍是暗世界的名门望族,有赖于历代踏星者皆德高望重的长者,尤其讲究信誉,直至出现了一个叫鹳头狼的踏星者,才最终土崩瓦解。相传此人无任何不良嗜好,并拥有极高天份,温文尔雅且博览古今,待人接物也很是体面。但他有一个很特殊的癖好,那就是酷好盗取国珍。现在仍留在各大博物馆内的镇宅之宝,几乎都是鹳头狼看不上的,被其嗤之为破铜烂铁。通常古籍抄本落入其手,在看过第一眼后便遭销毁,他不愿与任何人共享。银版书本有上下两部,其揭示重大秘密的下册,就是被鹳头狼窃走并融成了银锭。更为可恨的是,在夺取瑰宝时此人不留丝毫情面,会将所有参与者竞争者斩尽杀绝,哪怕是费尽心机,劳师久远,也固执己见。他最大乐趣就是为了给自己增加挑战难度,在血腥屠戮中获取极大快感,从而成了众矢之的,也为全体弥利耶带来灭顶之灾。

博尔顿的意思很明朗,他认为门外咆哮的横皇,就是属于鹳头狼同样脾性之人。

“这便是世人再也见不到‘白银之风’的由来,因为它已化作银浆,不复存在了。而造成永世遗憾的,正是獍行们的当家人。你们凭心而论,各路豪杰追杀她们应不应该?”

留给我们的时间已十分有限了,再度打开这道生死之门,便是真正决胜负的最终之战。在做出这一步前,博尔顿觉得理应将所有疑点都釐清,以排除不必要的损失。他跳下石板,背着手在瓮房内踱步,两只清澈的大眼骨碌碌打转。其他几人为他执火把,照亮各道走墙。虽然我心底恨他,但眼下这小屁孩是所有人里最有学识的智者,我们首要目标是得离开雷音瓮。想到此我便招来大批羽蝶,让它们分散在各个角落。勿忘我听完这个悠远故事显得很失落,她坐在石板上,两眼偷瞟着小苍兰,既想找她解闷又觉全无兴致。

我本就对“兽突”不感兴趣,见她坐在那长吁短叹,便有心去招惹,毕竟勿忘我耍流氓时很好玩,不听其喷粪我浑身都不自在。刚想开口,身后的博尔顿打了个响指,说自己看出些门道来了。众人闻言,便纷至沓来,群星捧月般围着他。

“这种建筑是典型的mastaba(玛斯塔巴,是下埃及古王国到中王国时期常见的墓葬。”博尔顿显得洋洋自得,便指东指西,详加说明起来。古埃及分为上下埃及,两个地区墓葬方式截然不同。上埃及的墓穴叫做地隆,具体做法是将死者埋入地底,垒出个坟包了事;可在下埃及,就考究了许多。他们同样将死者埋入土下,却在平地上修筑长条形建筑,内设各种用途的明堂。由于外观很像供人歇脚的条凳,便被后代的阿拉伯学者统称为玛斯塔巴。如果这里存在一个庭院,那可能就是暗指陵墓,博尔顿认为雷音瓮,实际便是座超大的古坟。

“你是说,古埃及人远渡重洋,跑美国来修建金字塔?这也太离谱了吧?”未等布伦希尔蒂质疑,女招待露娜首先耐不住了,张口便来:“就靠尼罗河里那种小破渔船?”

“你懂什么?我只是说石屋构造相似,并没在说它就是那些野人们修的,你们来看。”博尔顿取过我的橘皮小本子,翻到另一个时空中我画的草图,说:“五间大屋,相互之间都有石道石穴连接,各自功能都不同,这不是玛斯塔巴又是什么?我们只能这样去判断。再说了,又有谁亲眼见过是野人在施工?没准这类建筑压根就不是古埃及人造的,而是近代的推断。所以这所环形建筑,如果不是在西元前22年修筑的便是近现代的杰出设计。阴宅里又有那么多的希克索斯印痕,以及他们独有的星云之屁通技,这更加说明他们曾在埃及地区生活过,后来才跑到了希腊城邦,成为国王们的近臣,反正与这个家族脱不了干系。”

“所以你是说,若修罗之松是别人所为,那这座怪屋便是老吕库古自己修的?”希娜来到博尔顿跟前,环顾四周,问:“这整件事听下来已变得越来越复杂,想釐清几乎不可能。”

“我只是说很像,现在出了那么多事,许多旧观念都该被推翻了,究竟是不是他造的,这要等进入天穹花祭坛才能有答案。理论上讲,这座玛斯塔巴过于先进,他的各种设计理念都远超当今最新科技,光是反重力特质,就没人能办到,更不用去说什么音鼓、声震。”他转过身,见我们所有人都盯着瓮子形的走墙,张大嘴预备提问,便叹了口气,说:“这种球形的房屋内壁,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天体聚音与隔断,和灌制唱片的录音房很像。”

通过他的一番说明,大致给出较为直观的概念,瓮房内壁都是巨大花岗岩垒砌而成,在表皮修得棱角分明,人贴靠上去很扎身,这是起到一种隔音效果。而在地面上时常传来的破尘霹雳,以及这雷音瓮总有波音客机低空掠过的嘈杂,其实就是流动的声震。它们原本要低于人耳所能接受的波段,普通人感受不出来,但现在这种频率正在不停加剧,则说明整座雷音瓮已完成了自动防御的声波炮预热,就等有人去触发。而范胖的爆头,便是这个死因。

当众人围绕浮空的脑髓碎骨打算做进一步分析时,稻草男孩忽然抱着脖子跪倒在地,呕出大口稠酱。正直者蹙紧眉头,大叫一声不好,让我们迅速跳离好事者身旁。她说稻草男孩高估了自己,这副模样与被同化相似无二,一定是中了邪妄。

“不,我没事,只是门外那小畜生忽然搭上了我的返金线,他说他想和我们大伙聊聊,具体我也不清楚他想做什么。”稻草男孩却连连摆手,称自己一切安好。他是唯一被轨道之袍入侵过的活人,所以横皇在其体内开了个对话的心巢。

“你们觉得呢?有这个必要与他谈判吗?”博尔顿思虑良久,看得出他很想听听对方意愿,便侧过脸征求众人的意见。老实说这样隔着门对峙,他不硬闯我们也不轻易出去,非常浪费时间与精力。与其猜谜,还不如听听对方究竟什么意图,对话总好过交手。

“让他来吧,既然修士被开了心种,咱们私底下说的话他全能窃听,想瞒也瞒不住。”正直者举起钢矛,指着稻草男孩,说:“另外,只要我发现他有丝毫不对劲,就会立即刺死。”

“既然如此皆大欢喜,那就开始吧。”博尔顿点点头,往石板上一坐。

于是,一个陈腐的声调,由修士空荡荡的眼窝中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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