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魔岂肯回应,她见我已是黔驴技穷,便不再顾忌,眨眼间窜到跟前,高举起刀刃。
一切都随风而去吧,也许被她屠戮后,我也将化作一具铁仙女,永远徘徊在这座雷音瓮或是公馆大宅,行尸走肉般漫步,毫无意识地寻找血肉吞噬,只希望别是那副盔甲人的丑态。尽管我已放弃抵抗,但当刀锋直刺上来,我依然侧了侧脖颈避开刮刀。恰在此时,法鲁克斯又找到新的乐子,竟学着我模样将脖子死命一折,脑袋贴靠在肩头。我不明所以慌忙去看,这才瞧见她背后站着个巨大黑影,那正是默默僵坐发呆的碎颅者,风扇般的钢爪拧着女魔整颗头颅,将其甩飞出去!
“老范,你终于清醒回来了!”我撑起散架的身子骨,冲着他大叫:“老马被这女魔踢断脊椎已经战死,你赶紧动手,帮我狠狠揍她!”
女魔像团棉花糖般从墙头落下,又飞旋着跳杀回来,她见没能将我开膛破肚很是不甘。法鲁克斯根本不看范胖,直接绕开他过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为何谁都不动总死缠着我?也许你会提马洛,但瘦子惨死是在群殴中被误杀,她全部恨意仍集中在我身上。不过此刻碎颅者算是彻底觉醒,岂能容她继续造次?说时迟那时快,范胖迎着她撞去,两下相较自不当说,柴火妞岂是铁塔般的铁仙女对手?范胖生前就是我们中最高最壮的一个,死后身躯暴涨,那股黑熊般的气力,比起之前的弗拉维斯夫妇高出好几个等级。法鲁克斯见眼前总有这么个胖子挡道,便学着我的姿态朝他招招手,示意放马过来。
我怕碎颅者吃亏,忙趁机跳出圈外回去拿武器。刀矛在持续乱战中折的折,断的断已不堪大用,马洛包内还有百多十发子弹,另外喷火枪也是燃料满满,足以抵挡一阵。当我将包囊搬来瓮门下,两只怪物的对决已分出胜负。这错漏的几分钟里,不知因何缘故碎颅者胸口破了个大洞,此刻正半跪在黑水里瑟瑟发抖。而女魔将血盆大口张得老大,一口咬住他那畸形的小脑袋。见范胖危在旦夕,我不由慌了。
现如今要保全性命,我只需做出个小举动,按下轻石关锁瓮门,将它们挡在外面即可。但如此一来,范胖必死无疑,被撕成碎片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不知是因自己经打还是女魔故意留一手,她袭杀别人可凶残多了,一对芊芊玉指变得乌黑发亮,再厚的石板铁甲也能轻易撕开,就像马洛所形容的那样。就在我手指即将触碰轻石时,在空中调转了方向。
当手指扣上扳机,我已将枪口瞄准了法鲁克斯,随着子弹出膛,稳准狠地击中女魔太阳穴。见状我大吃一惊,忙看向手中的步枪。从记事起,我基本打不中任何目标,平时在靶场射击总是倒数第一名,枪法与数理化同样差劲。可这会儿却有如神助,我不敢相信,继续打了几发,竟全数击中女魔。法鲁克斯见浑身都在嘟嘟冒黄酱,便被彻底激怒了,她将两颚一收,竟生生撕扯下碎颅者的脑袋!
一见自己将对手打残,女魔兴奋地发出天籁之音,高举阴爪,深深插入范斯断头的腔子里!对于阴蜮产生的碎颅者,她太熟悉其身体构造,光斩下脑袋不足以毙杀,还要掏出藏在铁甲内的软肉践踏,才能彻底终结性命!耳边传来一阵老鼠被捏在手中挣扎的怪叫,范胖已难支撑,我慌忙高举步枪,朝着女魔连续开火,枪枪命中脑颅,才将其轰出圈外。
范胖巨大的身躯应声倒下,四肢乱颤,断腔的脖根开始冒出咸蛋黄般大股油腻,铁甲缓缓黯淡下去,已是奄奄待毙。而法鲁克斯则丝毫无恙,她身中我十多枪本该彻底躺平,却通体发亮,将那些变形弹头集中到口腔推出体外。
见范胖已被干翻,女魔便抖开阴爪向我扑来,以这种千钧之势绝对扛不住。我忙端稳步枪,迎着她的血盆大口开火,子弹贯穿其脑袋,法鲁克斯被阻停了脚步。她发出一声响亮的獠吼!只见成百上千只羽蝶,从她嘴里喷溅而出,照得我满面浮光。无数飞蛾扑打翅膀将我团团包围,当它们流走,女魔已阴惨惨地站在跟前,双目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刮刀和安贡灰。
我只得再度扣动扳机,伴随一声脆音,枪机空推了一下,弹舱没子弹了。高度敏锐的神经反射之下,我挥舞步枪抡圆胳臂挥击,并做好一旦击中她脑袋立即甩玻璃泡的准备。恰在此时法鲁克斯浑身剧烈一颤,脸上露出欣喜神色,她一下子就忘了敌我关系,探出手指着大屋,似乎要我去看,只见圆瓮小屋前投下的那片光斑,出现了个方方正正的黑影。我心头暗暗叫苦,完了,第五个铁匣不论如何阻挠,还是被时空穿梭送了进来!
女魔手舞足蹈地在原地转了个圈,不停发出天籁之音,朝着小屋信步而去!这东西实在太像人,我忍不住高喊你丫给老娘站住,她却欣喜地转过脸不停招手,似乎在说你也过来看看,我到货了。那副神态,显得无比轻松,一扫之前所有的阴郁与仇恨。
“这应该跟雷音瓮外的你们有关吧?到底是谁手贱去焚毁最后一个匣子的?”michael起身在厨房里漫步,转过脸来问:“那个世界之子的头目不是已知道它是深水诡雷,不让人去碰了吗?可为何第五个天赋妖盒还是被送了进去?”
“这就是我的全面记忆了。没错,小‘老汉’的确喝止了人群,但与此同时我透过掘墓人面罩,精准地找到了女鬼的行踪。而当人们发现时,这东西跳到悬崖石壁上,像只猴子般开始爬向山缝。人群慌作一团,不停向它开火,它却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就闯到了刑讯室前。所以,莽汉们开始集体乱抛散物和玻璃瓶,结果放火点燃弹药箱,将那一头全炸了。所以第五个妖盒,最终也没能保住。”我耸耸肩,无奈地叹道。
“你总说的这个散物,究竟是什么?火药手炮的一种?”他团着手,问。
“散物?嘿嘿,散物就是我们熟悉的指尖霹雳火啊,你不是也在郊区甩过?”我转身打背后橱柜里取出个发霉火柴盒,推开柴舱,抖出一颗乌黑发亮的小东西,捏在手指间,得意洋洋地向他展示片刻,说:“若没有其他要问的,我继续往下说。”
“原来如此,我没有其他要问的,你继续。”他挠了挠头,重新坐了回去。
我岂能容她闯进圆瓮小屋夺走铁匣?见女魔大步猛进,感到事情急了,便立即掷出玻璃泡,它在空中划过道闪亮弧线,发出一团接近核弹爆炸般的白光。女魔立即被震慑地停了下来,浑身痉挛手脚乱颤。我记得前一次中招,她愣直了将近五分钟,只是还有余力用妖法拖拽我回去。光是这点,就远远强过半神、尸鬼女王等等的抗摧残力。如此算来,我拥有这段宝贵的时间差。想着我拧开制闸刀,向着前方喷出烈焰,压缩气体一遇火苗便急速炸开,接连在法鲁克斯周遭蔓延,瞬间就将其烤成漆黑焦炭。而躺倒在地的碎颅者,见冲天白光亮起,忙手脚乱刨想要躲避致命普照,他不顾一切地扎进圆瓮小屋,跪在高台背后瑟瑟发抖,至此便再无声息。
我手忙脚乱地填弹,不停射击火焰圈中的女魔,不给她起身机会,同时开始侧跑,向着小屋逼近。不论铁匣里有什么,都不能让其落入法鲁克斯之手。当我窜到小屋跟前往里打量,不由愣在当场。高台上最后一只铁匣已被劈烂,里面的物件早已消失无踪,只剩得几缕枯黄发辫,随同它一起消失的还有碎颅者,范胖人间蒸发了。整座小屋花岗岩地上流淌着幽蓝色的熔岩,气温高到吓人,人根本无法靠近,此刻聚起无数大泡,慢慢汇拢成型,凭空出现了个巨型龟壳来。
“是的,正是龟甲。虽然我明知那不是乌龟,但这东西外型就是个铁甲龟壳。”我见michael嘴张得老大,似乎有话要问,便给他点燃一支烟,笑道:“吕库古阴宅史料是很有趣的,正如他们写在墙头的暗文字,你永远猜不出下一秒又将会发生什么。”
眼前这巨量如火山灰烬物的稀糊,毫无疑问就是碎颅者,范胖扑进圆瓮小屋劈碎了妖盒,随即化成一滩污物。它们被阴火烧得干涸发硬,最后在中央聚成一只有棱有角的巨大龟壳,这东西显得无比怪异,正在一起一伏地抽动。我看得啧啧称奇,突然感到背后阴气袭人,再一回首,不仅吓得魂飞魄散,女魔不知何时起了身,正沉默地站在身旁。
法鲁克斯浑身被烤得一片焦黑,周身也在不住燃烧,同时体正在不断加剧闪烁,这说明夜贝又开始替她作弊了,加班加点恢复原貌。这就是女魔并非尸蜕的证据,因为尸蜕自己是无法复原的,躯壳摧毁只能另寻其他尸骸。法鲁克斯的强悍体质,唯有匈牙利喀尔巴阡山中,马蹄铁镇的山精能与之媲美。但像她恢复得那么快,也几乎是不可能。
我不知她紧皱眉头在想些什么,只能感到其即将爆发的怒火,当我哆哆嗦嗦打算溜之大吉时,女魔却做了个异常古怪的举动。她忽然伸手拍着我的肩头,咬牙切齿地指着龟壳。似乎是要我找地立即藏身,再大危机由她来解决,将这意料之外的麻烦打包送回老家。
我实在是太纳闷这个法鲁克斯了,她比起勿忘我那种疯子更难以琢磨,好像也具有多重人格,有时将我当仇人,有时将我看成戏耍的玩伴。但不论女魔此刻在想什么,她都与龟壳势不两立。我只听得耳畔传来一声破尘霹雳般的巨响,地上的铁甲开始噪动,便知将有难以想象的东西破壳在即,吓得抱头鼠窜,向着石穴深处狂奔。再一回头,圆瓮小屋内滚翻出两条身影,正在黑水间拼死搏战!瘦弱的那只不用去辩,她是法鲁克斯。而另一只东西,与范斯化作的碎颅者无异,只是通体银光闪亮,就连发丝也如钢针般倒竖,仿若涂了一身水银。
与这一黑一银两只老妖纠缠比对,我的上半场简直弱爆了,你来我往一招一式,就与阔小姐午后花园喝茶谈心差不多。新生范胖就像憋了几辈子苦大仇深般无情,向眼前这女魔抡圆胳臂狂扫,打得那头不断传来骨断筋连的脆响。而法鲁克斯更是凶悍至极,她一边忍痛挨揍一边默默将对方招术抄袭下来,只要逮到一点机会,便张开血盆大口啃咬范胖脖子,企图像之前那样吞他脑袋,再次掏心挖肺。我往四下一瞧,见自己跑错了石穴,这会儿窜回到水斗怪屋瓮门正前。
俩只老妖正斗得天昏地暗,我想往回撤几乎没有可能,他们互斗没有规律可循,基本只要撞在一起就撕咬。其激烈程度让雷音瓮微微颤抖,好在建筑盘得坚固稳当,才不至坍塌。我试图跑了两次,都被乱滚的他们逼了回来。这个怪异的范胖又是怎么回事?心智是否还是正常的?劈烂天赋妖盒后简直就像换了个人,早些发挥实力我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就在我看得目瞪口呆时,顿觉身后亮起薄光,那道紧锁的瓮门徐徐启开了。门对面站着个浑身战栗的人,他正是失踪多时的alex,正惊恐地望着眼前一切。他浑身破破烂烂,什么都没带出来,只是捏着个掘墓人面罩,瘟鸡一般浑身筛糠,显然是被什么吓傻了。
“那不是碎颅者而是范胖,放轻松,他在你离开后以新面貌复活了回来,现在受了妖盒影响似乎进化了。我想应该能识别人语,咱们的大敌仍是那焦黑女魔,我叙述给你听。”
“别扯淡了!这究竟怎么回事?你给我闭嘴,先听我说,咱们将所有的一切都搞混了!魔女不是那个黑炭贼婆娘,不,这样说也不对,起先是她,但现在不是她了。”谁知法国小青年丝毫不理会我的柔言细语,一把拽住我手腕,连连大叫:“快跑,即将要出大事了!那东西一旦杀出来,咱们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战胜,真是混账透顶!眼镜哪?眼镜人哪?”
“你还有脸提他?都是为了捞你,老马已经战死,现在就剩咱俩了!还能往哪去?”我愤恨地拧住他领子,甩过两个巴掌,哭道:“一切都怨你这个蠢货,是你间接杀害了他!”
“什么?眼镜战死了?这是真的?我本来还想找他商量对策!他是怎么死的?”alex如闻听惊天霹雳,整个人瞬间垮了,当站直身躯已哭得说不出话来。他连连摆手,搓揉着脸呜咽道:“兰开斯特兄弟算是全军覆没,眼镜注定没福分,早知如此还找他干嘛,起码还能活下来三人。完了,老范挂了,眼镜也折了,咱们恐怕都将死在这里。”
以往遭遇劫难,alex永远是最淡定的一个,哪怕身处恶战也在不停开玩笑。他当下的慌乱,想必是受了极大的刺激!
“你振作起来,是我错了,我不该将怨怒情绪转嫁在你身上。你先将背后这门关上,咱们另寻安全之所,什么叫起先是现在又不是了?”我踉踉跄跄跟着,边跑边问。
“我他妈要是懂开关,早就出来了,这门是自己开启的,由第五座瓮子大屋铁床操控着!”他就差将我驮上背,不顾前方两只老妖缠斗得如何激烈,望着来路拔腿狂奔。
“那铁棺里难道还躺着人?我去过第五座瓮房后门透过,可惜只能瞧见一口缅床。”
“原来那就是缅床?好吧。女魔曾躺在棺内,不知因何缘故,大屋遭人入侵,现在床里躺着的是另一个女人。换句话说,女魔反而成了孤魂野鬼回不了家,棺内的人又夺走了三只天赋妖盒,早已幻化成致命毒药,无法对付了!”
“那女人什么长相?你看清她容貌了吗?”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追问道。
“那个女人,她就是你啊!虽然外貌一模一样,却生着满头淡金长发!连眼珠也成了湖蓝色!起初她还很安详,忽然无端生起气来,正死死追着我索命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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