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一把扯开我背部的破衣烂衫,当望见脊梁,不由倒抽一口寒气,愣在当场。
“梅……梅花针!完了,针尖已经刺入了脊髓,我早说过这主意不行,蛮干只会得不偿失,咱们又被这贼婆娘摆了一道!”他抱着脑袋,绝望地大吼一声。
“这又怎么了?什么针什么脊髓?小老妹现在什么情况?”范斯抓了抓脑袋,问。
“针扎进脊梁骨里头了!你眼瞎了?”拉多克剃刀一边推着人快跑,一边摇头叹息,说:“梅花针,入骨就会往更热的髓液里钻,只有獍行才能拔除,咱们若再想不出办法应付,小姐她下半辈子就得永远躺在床上,再也直不起身子来,还不明白吗?”
“将我放下,留给勿忘我姐妹吧,”我一把握住他粗糙的手,再也忍不下内心绝望,豆大的泪珠滚出眼眶,道:“她从未给我下过药,我真的是自愿跟她走的。虽然说过许多无聊的废话,但我内心一点都不讨厌她,哪怕她对我又打又骂,激怒我的,是这个人内心的险恶,我从未料到作为人能那么狠毒,既然已成负累,就索性还给她吧。”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人们逢见獍行就杀的原因了吧,这群阴沟老鼠、床上臭虫根本就是人渣,一个都不配活在世上!”稻草男孩悲愤地扶住我臀部,催着范斯快跑,道:“你居然还想与那种恶魔待在一起,快别做梦了,留给她你会死得更快,咱们慢慢想办法周全。”
“她说什么激怒了你?我只见她光对咱们喊话来着。”范斯侧着脸边跑边问。
“她说她囚禁了一个有三只耳朵的黑人,养了十年,从小给他喂猪饲料,这人不会说话也不会走路,就跟头猪那样哼唧,已彻底沦为牲畜了。”我抹着热泪,呜咽道:“起初我以为她是在哪瞧见的,谁知这竟然是她自己做下的,这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人?”
“这个天杀的紫眼狐狸!她这话其实是对我说的!”拉多克剃刀闻讯猛得站下脚,挥手让我们快走,自己站在原地,冲着空荡荡的四周大声喊叫:“你在哪?给老子滚出来!”
“剃刀,你怎么了?”稻草男孩见这个一贯很沉着的同伙发狂了,不由也停下脚问。
“我终于知道十数年前她为何会放过我了,”拉多克剃刀攥紧拳头,狠狠砸向败墙,叫道:“那老不死的是借小姐之口传话与我,被囚禁之人,他就是我的亲兄弟啊!”
alex和范斯不由地放慢了脚步,所有人都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纷乱打懵在当场,反不知所措了。谁都没料到这个女獍行的心机会如此老道广远,此刻,她已占据了主动。
“你这个蠢到家的乡下妞真是不可救药,你以为自己能跑得了?”弥利耶阴惨惨地笑声无处不在,回荡在众人耳畔。我不论怎么找,就是寻不到她半个身影。此刻的勿忘我姐妹利用韬略,将全部人陷在原地,想走也走不了。如果抛下铁布利希的善良公羊,没人能拔除梅花针;而为他们停下脚步,只会陷入这个疯女人的死亡陷阱。
不过,若是就此给她定论,还远未到我们穷极心智的边缘,这短短的一分半钟时间里,她在其他地方又预设了更危险的敌人。左侧三十米深径里,正有一条巨大的身影在慢慢爬行过来,这东西此刻的模样已与之前截然不同,它就是那条蛇形怪影!
为何说它截然不同?外观其实仍旧没变,大小也基本雷同,只是这东西的嘴下兀自多出一大截来,黑乎乎的一大团东西正在胸前晃荡!那是一个提灯丧妇,确切地说,是一个已被它吞了大半的提灯丧妇,蛇形怪影的足肢长出了两条黑色长鞭!
我大叫一声不好,忙喝令范斯将我放下,四人东张西望,alex再度戴上了掘墓人面罩,正品验着四周流淌的阴气,围作一圈,枪口一致朝外严阵以待。而此刻,蛇形怪影已经悄无声息地绕了个半场,为减轻负重,吐出了那具黑寡妇的尸骸,在我眼前一晃,散去了身姿。我顺势看向地上的尸体,那是扎瞎自己双眼的提灯丧妇!
“慢慢开始后撤,争取回到‘仙境’的大洞口。”alex拍了拍稻草男孩,忽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他问:“你说,那百脚虫会不会是獍行豢养的狗奴才?或者宠物?”
“藠螨是獍行养着的?这种事闻所未闻啊,这东西不是谁都能养,不过多一个心眼总是好的,说完全不可能为时过早。”他自然一脸迷茫,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我的心头一紧,不由顺着alex的脑袋方向望去,很快在我们的右侧深处,勿忘我姐妹正躲在破墟边,而在她背后,那条蛇形怪影沿着天花平板徐徐爬来。原来他所说的,正是这种一主一副的态势。
“不,不对劲!”我只扫了一眼,立即就看出其中的破绽。若说这鬼东西是她豢养的,不该爬在其背后,她现在完全占据主动,正可以责令那东西窜到我们正前方。这样一条直直的过道,我们防得住一头却顾不上那头,为何却挤在一起,放任我们退回洞口?
不,我想所有人都搞混了,蛇形怪影压根与勿忘我丝毫关系都没有,在它眼里,所有人都是猎物!起初的情绪让所有人都以世恶论去看待她,而我却知晓,弥利耶此刻全神贯注盯着我们,并不曾料到身后正有巨大威胁迫近!
“勿忘我姐妹!快跑,那条蛇一样的劣畜,它盯上你了!”想到此我扯开嗓子,朝她那头竭力喊叫,声音尖利又空灵,再度美妙得让我自己沉醉不已。
她闻讯一惊,本能地扭过头去看。此刻,所有人都发现了她的行迹,稻草男孩不由分说,将手中的两把刮刀尽力甩出,刺向弥利耶的胸膛。而拉多克剃刀则不顾一切地向她冲去,打算亲手将勿忘我姐妹活活掐死泄愤!面对两路死敌,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蛇形怪影先所有人一步,伴随一声啸叫,向她挥起了两道漆黑钩镰!
前方是刀与子弹,身后是致命钩镰,哪怕勿忘我姐妹手段再灵活,武功再盖世,也敌不住轮番攻击。虽则如此,但弥利耶的身手果不是常人可比,更比两个善良公羊高出了许多,她愣是躲开了他们的袭击,但后背还是被蛇形怪影趁乱得手,血光频频!
她忍住剧痛就地一滚,当身子擦着边墙时,又一度消失。那只劣畜见到嘴的鸭子飞跑了,气得忘乎所以,它抖开全身足肢,高速舞动起两轮钩镰,朝着我们飞爬而来!
“朋友们,大敌当前,先摈弃仇怨,咱们该联合那个女獍行,一起来对付那东西。”范斯吓得面色煞白,连连朝它开枪,但这东西此时已今非昔比,身上的硬甲坚不可摧,猎枪子弹根本奈何不了它。蛇形怪影丝毫不避,转眼间就窜到跟前。
“在说什么疯话?你让我们和阴沟老鼠床上臭虫杀人犯联合?”稻草男孩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叫道:“你们俩个小滑头给老子守好小姐,我来收拾它!”
说着两个善良公羊狂叫着朝蛇形怪影冲去,alex不甘示弱也挺着枪紧追着他们的步伐而去,只剩下范斯留在原地张望。胖子烦躁地将叼在嘴上的eed点燃又掐灭,全然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最后一蹬腿,也举着步枪冲了出去。而就在他起跑的那一刻,我的头皮一紧,感觉自己长发似乎被什么东西挂住了,再一回头,勿忘我姐妹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身后。
“死丫头,我这是耍你玩呢,你以为自己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舔了舔自己嘴角的血珠,朝愣在当场的范斯狠狠一瞪眼,这胖子居然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顿时尿裤子了。勿忘我姐妹朝他调皮地眨眨眼,做了个噤声,开始往后倒拖。
我只得伸手乱抓,企图拿到眼前的任何一片砍刀,用以自卫。但最后抓在手里的,却是众多背包里的一个。就这样,弥利耶从指尖打出一颗来历不明的红色物件,顿时搞得整一段破墟像火灾现场浓烟滚滚。仅仅回到快乐大本营不到五分钟的我,再度被她擒下。勿忘我姐妹照准我腹部连续两个勾拳,眼前顿时爆出一片金星,朦胧中我只见到自己的脚丫无力摆动,被青石砖磕碰得一颤一颤,最终双眼被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全部……
当我再度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倒在一个地坑里。这地方我看着眼熟,它仿佛是短隧道封墙后的某段。耳旁不住传来滴水声,又似乎是其他一处与之相近的陌生地方。勿忘我姐妹正坐在三米开外,紧皱眉头剥除背脊割裂的皮衣,似乎在疗伤。
“你知道吗?当你手拿着一盘肉丢给狼狗,在狗窜起来前却再度拿走,它会发狂到什么程度?此刻你的主子和同伙们,就像那样在哀嚎大哭,却又无可奈何呢。你这个小贱人最终还是与我独处一室,我是故意让你被他们带走的,这就是人生快乐的源泉。”她不住申吟哀叹,同时又洋洋自得,对我招呼道:“梅花针我已替你拔除了,作为赎罪你这小骚狐狸给我过来,小心抬起这片碎皮装不要触碰伤处,我打算收拢伤口了。”
人在屋檐下那是不得不低头,虽然弥利耶已身受重伤,但气息仍很平稳,这说明她一时半会难以毙命,抑或是她自持身子强健外伤无恙。我只得唯唯诺诺地屈身过去,希望以忍气吞声的卑微打动她,不至于立即身首两处,死于非命。
当撩开她背脊那片宝蓝色的碎皮装,我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下。只见勿忘我从左肩胛开始,一直到右腿大腿根,整一大片皮肤都是高度烧伤后留下的疤痕,她用另外的特制钢架支住自己两翼,并往体内打入九处钢钉,全部由同一条钢链锁着!
这个女人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什么这具身躯会如此可怕?我惊叫一声,松开了手,慌忙避开双眼,再也无法直视她那伤痕累累的背脊。
“幸亏有这段铁链护体,不然今天我可能就死了,怎么?吓坏你了?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也许是碎皮装落下时擦着她的伤处,勿忘我嫌我笨手笨脚,喝令退去一旁。我背过去在她身后侧卧,内心久久无法平静。我竭力不让自己去想,结果满脑子都是她的背脊。
“傻妞,钢架与铁链只是起到支撑住九颗植入体内钢针作用,要靠它输送电流不断刺激肌肉,加快身体反应和增强爆发力罢了啊。”此刻她已替自己包扎完毕,将一块热得发烫的方形物件丢在我面前,道:“回家后我就会拆除,你以为我是自虐狂啊。”
这是一块表面已有些烧化发白的电池板,造型古怪且工艺粗糙,可能是勿忘我姐妹自己研发的。这样的东西如果交付alex去设计完成,理应比起它更为轻便与实用。我望着电池板,头脑中飞速产生一个疑问,但它一晃而过,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见她正侧躺在身旁,我摇了摇头,道:“不是它,是你浑身的烧伤,这么大面积的疤痕太可怕了。”
“我知道你很善良,虽然人被他们带走,但你无时不刻仍在担忧我,而这一点最终会害死你的,相信我宝贝。”她抚弄着我的长发,叹道:“伤疤什么的,没你幻想得那么严重,这只是一场车祸,而我恰巧被困在车里罢了,只是我活了下来,但安娜……”
“你是说你的女儿在那次车祸中?”我转过身,见她那深黛眼睛在漆黑中熠熠发光,眼角淌着泪花,嘴角扬起带着笑,不由哀叹道:“我并不知道,对不起。”
“都过去很久了,伤痛也随着时间会慢慢消逝,你不必感到愧疚,”她抹去眼角泪花,一把抓过我夺来的背包,说:“来来来,看一看这次你又给我带来什么惊喜。你可真会抓,咱们的吃饭问题解决了,这可真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我接过她提来的汉堡,问:“你所说的那个人,为什么非要囚禁他,这么做……”
“你真是个蠢到家的乡下妞,我自己也是个母亲,真能干出这么残忍歹毒的事吗?那不过是为了激怒公羊罢了啊,你真当我是个禽兽啊?”她闻言哈哈大笑,轻轻拍打了一下我脑袋,道:“你怎么那么单纯?真是傻得可爱,我说什么你都信。”
我心想你这人虚虚实实满嘴跑火车,我哪能分清你的话是虚是实,再说你又是表演大师,内心无人可以看透,根本就无法分辨真伪。不过话说回来,经由她一说,我发现自己的确变得越来越迟钝。就连刚才脑子里闪过的念头,现在才刚有个轮廓,那是电池板。
“你说,如果像手提电脑电池板那样的东西,会不会也可以当作这种东西来用?”
“诶?这!”勿忘我姐妹正在忘我地翻着布包包底,她似乎翻到一些难以想象的东西,转身恶狠狠掐住我细长脖颈拖到面前,一扫之前温柔的表情,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叫道:“这……这件东西,告诉我,你们是从哪得来的?!你若敢撒谎,你立刻就宰了你!”
顺着视线看去,抓在勿忘我姐妹手里的,却是一件十分普通的东西,那便是我们在底庭大战时,由假二层某间屋内捡到的破叉子,它可能属于那个黑长发女獍行!
3:3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