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onderland(仙境
望着这幕犹如天国坟场般的绝美景致,我与alex竟毫无恐惧感。十多具人茧在微光世界里,似乎被披上一层薄如蝉翼的朦胧雾气,显得湿润并且生动。时不时会飞出一些带翅小虫,个头不大但蝶翼肥厚,五彩斑斓,停在那些尸骸上抖动虫躯。
它们形态各自不同,有些爬卧在满是草茎的地上;有些侧倒在墙根底下;有些跪坐在水洼之中;还有一些,就像躺在平地上那样,紧贴在天花顶上,仿若一尊尊塑像。那都是崎岖斑驳的躯壳,难以区分尸骸是男是女,因覆盖着厚厚一层虫茧,外加蜷曲缩紧,就连具体身高也辨不清。总之,这些死者几乎差不多个头,都在五英尺七英寸上下。
”这些都是什么人?邪教份子?“alex瞪圆大眼,喃喃自语:“或是吕库古族人?”
我则弯下身子,将地上的黑西装拾起,用手拍打粘在上面的草茎蘑菇。这件西服掉在这里有段时间了,早已被水雾浸透,部分边角已沾染了苔藓阴草,并与之生长在一块。根据目视,至少有三天了。
当我翻转西服打算掏掏其内衬口袋,竟发现衣服内部底料是红色的,这显然不是起先被人扒走的那件。原先挂在怪屋折叠椅上的黑西装是个银色内衬底料,上面沾满了污血,并且尺度也大过这件。我将它照准alex后背比划,果然小了许多,不仅我穿不上他更穿不上。
黑西服如不属于某个身高体型类似瘦子马洛之人,便属于俩个神秘的女性獍行之一。
顺手掏了一遍上下衣兜,皆空空如也,不见半张纸片。唯有前胸口袋内有条丝质手帕,上面沾着一层豆腐渣般的花白色凝固物,凑过去闻,没有丝毫异味。这东西,曾在储藏小屋瞌睡时,有个女子打身上爬过后,沾染在我的裤头鞋间。
“应该不是艾卡遗失的,若按照在密西西比搭车时那女人身高,她也穿不上,这可能属于黑长发远东女人。”alex回过神来,也凑头去看,道:“你愣着干嘛?快查查赤红脚印啊,看看是不是走的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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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总嚷嚷,换你来找!你找个我看看,还学会使唤人了。”我指着一地的奇花异草,这整段地面都被阴湿的藻类水兰植被覆盖,就算真有足迹,也早就被抹除,哪还能觅见。
他自己低头查看一番,也觉得这个要求有些牵强,便摸出喷漆罐,对着四周植被喷涂,在周遭画了半圆直径。而我则看向两头,这个t字拐点似乎是个终结,沿途过来的路到我左侧十来米之处,基本见底了。而面前这条冗长走道,在各种人茧的背后,是数之不尽的炫色挂网,以及各类山兰花簇。也许仍可以继续深入,但此刻的我们,都不打算继续前行。
这是因为前方倒着那么多的尸骨,根本就不是个锐意猛进的去所。
“你说,这些茧子里,会不会也像上面墙角那个,都是开苞‘卷心菜’?”他团着手,往后稍退,问。
我点点头,开始仔细观测起这片走道来。谁知,满眼都是那种柔光,它们不断搅扰着视觉,不论我怎么努力,竟丝毫看不透人茧的玄妙。那样形容也不太确切,应该说,在这块鬼地方,我无法再像过去那样去透一遍,目视所见就是常人的裸眼!
顿时,我急出一身冷汗,如果是照这个情形,那鲁莽下来又济得了什么事?没了罩子的能力,连怎么绕出去都十分困难,更别提因此找到瘦子马洛。而且,他又是怎么会跑到下一层来的?被什么东西囚禁于此?这全部都是谜团。
“什么?你丝毫都看不了了?”他见状也是一惊,忙凑上前来掰我眼皮,结果他皱着眉头看半天,迟迟疑疑地说:“眼睛好像没问题,但是,你的额头开花了,长出一支花来。”
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又不是怪石苍树,怎么叫我开花了?顺着他指引,我摸到自己额头,果然是郁郁葱葱,一把摘下后,皮肤顿时有种刺痛感。放眼去看,手指间多了一株紫色小花,正含苞待放,宛如玻璃制成,晶莹剔透。
我望着那花,惊惶得无法言语。抬起头时,却望见alex头上、臂弯也有些异样,似乎也在全身开花。各种色泽的都有,皆为手中小花的模样,含苞待放,被那种柔和的异彩照射,显得无比妖娆,又怪诞至极!
一想起上层那位被虫茧覆盖的仁兄,死后惨到连副骨架都不剩,这个魔窟如同嗜血妖妇,轻描淡写地就杀人于无形之中,不见血色斑斓。
他伸手将花簇全数拍烂,无比气愤地抬起手,望准那些人茧连发数枪。子弹穿透人形,它们发脆的外壳被打得粉碎,四下里扬起漫无边际的粉尘,伴随走道那头一阵怪风刮过,极快地朝我们席卷而来。
“退!快退!”alex见闯下弥天大祸,忙一把拽过我的手,拉着就跑。我们迅速跑出一百多步,越过那些钢丝索,直退到t形道的另一端顶头,才刹住脚步。耳边传来一阵绳线上棱角分明的金属片相互撞击,头脑这才略微清醒一些。
他抬头往那端看了半天,见粉尘没有一起跟出来,仍然在那片地带飘扬,便示意先在这里稍坐片刻,待那头霉物全部散去再去细观。我无事可做,便顺脚来到钢丝索前,抓起一块金属片拿在手里把玩,不久便又扯下另一片,走回到他身旁。
这块金属片份量极轻,能够任意曲折,端看下来可能是铝锡之类的制品。裁割得十分工整,呈长菱形,在金属片顶部被人整齐划一地打了个孔眼,最后串在线绳上,被风一吹叮叮当当作响。不过,棱角分明的表面却十分尖锐锋利,我稍不留神,手指就让它划了道口子。
这些绳线绝不是为了好玩故意被挂在这里,它们可能是为了防范什么东西而故意投下的陷阱。想着,我又走到绳线前,将扯烂的空洞抚平,安放回原处。
就在此时,alex忽然大叫起来,他指着沿路的墙头,道:“荧光喷漆全部消失了!”
“这不可能吧?”我心想,这才路过没几分钟,哪怕四周野花蔓延得再快,也无法疯长到可以盖住喷漆。结果顺着边角去看,果真所有喷涂全都不知去向。
不过,哪怕荧光剂消失,我俩也不是特别恐慌,因为走来的一路,都是我在指点他该喷在哪,所以这就像考试前临时抱佛脚去背书,反而在头脑中有了概念。此刻它们全部消失,让我产生了兴趣。
我走到痕迹消失的墙根前,使劲摇了摇喷罐,对着墙花胡喷,画了个骷髅头。然后退到一旁,仔细盯着,让alex抬起腕子看表,图案大概能保持几分钟,它们又是怎么消失的。他应了一声,撩开马洛的运动衫,开始计时。
“你来一下。”不过几秒之后,他对我招招手,说:“咱们掉这洞里,已经过了快两小时了,你有印象我们待了那么久么?”
alex的电子表上显示,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半。我记得范斯再度翻洞出去买烧草的喷火枪,时间是一点多。果然,在不知不觉中,我们陷在这个怪洞底下,已过了很久。而在此期间,我的印象就是约莫待了十分钟不到。
一番核对之下,他也同样没有过了很久的感觉,只说沿路过来整个人轻飘飘的,如临仙境。
这种环境,我忽然就想起了前不久刚看的一部电影猜火车。
这是一部残酷的成长演变史,一部底层青年的绝望和叹息的悲歌。这些苏格兰二逼青年,已看不见希望的所在,沉沦在自绝坟墓的窒息空气里,将生命的阀门扭开,像煤气般浸透整座屋子,直至双眼发黑,从这世上迅速消失。
他们眼中的世界,也许就像此刻我们所瞧见的世界。插播在电视剧当中的广告,大致就是这般描写的。不过是否真是那种感触?我和alex不知道,因为我俩现在皆没有不良嗜好。
想当年,徐开源之所以自杀,也是获悉我因过度劳累而采用了赌场医师的建议打了两针红咖(敏感字,俗语也可以这么叫,他对此一窍不通,深以为我正在滑向地狱,再加之自己对前途一片绝望,终于走上了不归路。
此刻的我们,浑身感触如此,则说明我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已受到四周环境影响,头脑出现了幻觉。想要清醒回来,唯有彻底远离这里才行。想着我转过身,朝着来路打量,谁知这么一瞧,眼前的情景又让我陷入五里雾中。
这一端放眼出去,过去喷涂的荧光剂清晰可见,丝毫没有被蒙蔽。而再倒转过来往前瞧,却再也见不到喷漆。这却让我无解起来,究竟是什么原因照成了这种怪诞?如果真的是头脑受了刺激产生幻觉,应该是一边倒,不会正反去看是两种视觉。正在我啧啧称奇时,alex忽然在身旁大叫,让我去看适才喷涂的骷髅头。
也就在一霎恍惚之间,这个大大的标记,失去了踪迹,竟在眼前像片雾般不见了。于是,我和他决定,暂时先退出洞窟,按原路回到上层,做足准备再下来。
“不关乎救不救得到瘦子马洛,起码咱们得先不折了性命,要弄清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这是我的观点,他也表示认可。但真要说到底,我主要是想回去拿胖子的数码相机,打算从拍摄的照片中找寻线索。
就这样,我们倒着走,参看沿路留下的踪迹,并再度喷涂一遍加深印象。时隔不久,便回到了起先坠落的那片花草丛生之地。而当我抬头寻找那个洞口时,却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一幕。我俩的头顶,居然成了那条过道的纵深之处,十多具人茧横卧在两道石壁上。再一细看脚下,我和他竟倒立在天顶平板上,完完全全成了獍行们的视野!
这亦表示,我们一番努力飘飞,结果又回到了起点,根本就没有绕出去。既然又回到这里,那么拔腿再退也毫无意义。我往下一个九十度墙根跨出一步,踏上另一堵墙头,跟着一个腾空翻,回到路面。alex此刻还不会空手翻,他侧滚着来到我跟前,与我并肩去看那些人形。粉尘早已纷纷扬扬地落下,满地都是黑白交杂的颗粒,在虫茧的脆壳之下,哪还有什么尸骨,全部都是楼上的那种开苞“白菜”,这种霉化孢囊将整具尸骸化没了!
我们不敢再肆意开枪,以免击碎它们引来更大的粉尘,不过既然到了这里,继续停着不走好像也没多大意思。相互合计下,为保险起见,一人留下另一个探入,相互之间用绳索捆扎,若是发现走的那个不对劲,便立即拖回。我俩决定以这种方式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迈向未知的前路,去洞悉前方彩雾披挂怪网林立的不明之境。
相较气力,alex略大过我,所以探路的那个便由我担当。临行前我再三叮嘱,只要察觉一丝不对劲,你小子便要卯足劲道死命拖回。他自不当说,用手牢牢抓住,说可以开始了。
我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开始朝前走去。身旁的虫茧里花苞都似乎是活的,这些白菜们正在慢慢绽放,肥厚的叶瓣上霉点如沙砾般滚落,满耳都细小的碎音。我的硬底皮鞋踩得各种花卉嘎吱嘎吱作响,它们被体重踏倒,又很快倔强地昂起花骨朵。眼前的五彩斑斓越发夺目,越发妖娆,不知不觉之中,我已经走进了怪网之中。
就在这时,我感到腰间一紧,整个人随着背后一股蛮力被拽倒。回头去看,alex正在发狠使劲往回拉。难道我适才做出怪异举止?可我记得始终很平和,丝毫作态也没有。但冲着他的表情,显然大事不妙,我也有了些慌乱,立即手脚倒爬,迅速回到他身旁。
“适才发生了什么?为何拖我回来?”一站稳身,我便向他发问。